步子邁得急。
謝放站在遠處,見阿笙平安地過了対街,往長慶樓的方向去了,這才轉身,步上天逸閣的石階。
“二爺?裡麵請,裡麵請!”
像是二爺、康大少、姚公子等幾位公子哥,可都是他們天逸閣的大主!
天逸閣的掌櫃的親自從裡頭迎出來,臉上堆著笑,“二爺。您可是許久未到我們店裡來了。您這陣子,在哪兒忙呐?”
謝放走在掌櫃的前麵,拿起擺件上一個小巧精致的月白釉杯,拿在手裡,轉動著看了看,笑著道,“賦閒在家,無所事事。”
掌櫃陪著笑,“嗬嗬,二爺您儘說笑。是前陣子病了,最近身體還虛著,所以才在家將養呢吧?這符城誰人不知,您最近可是有不少的營項呐。聽說,您還有意要投資實業,是不?
這投資實業呐,可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好事!”
掌櫃的豎起大
拇指。
謝放將手中的月白釉杯給放回去,“是有這個打算,不過至今都還沒找著合適的項目。八字沒一撇。”轉過了身,問掌櫃地道:“抱石畫師的畫,可還在?”
陶管事原先一直候在天逸閣,等著二爺過來。
忽見店裡一位客人說指著対街的一對爺孫,說是當初就是那對爺孫兩人進店賣的畫。
對方既然手裡頭有抱石老人的畫作(倘使這幅當真是真跡)或許對方知道抱石老人的下落,在又派了人給二爺捎話之後,陶管事自己便匆忙追上那對爺孫二人。
掌櫃的連忙點頭:“還在,還在。我這就讓人給您取來。”
掌櫃的給身後的夥計遞了個眼色,夥計便趕緊去櫃台的後頭,將畫給取過來。
展開在櫃台的台麵上。
謝放瞳孔微縮。
竟然便是那幅大哥在父親六十歲生日壽宴上獻上的《江雪垂釣圖》!
…
謝放摘下頭上的帽子,低頭仔仔細細地瞧過筆觸、題字以及印章,確定同他曾在父親壽宴上瞧見過的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當時見過的那幅《江雪垂釣圖》用的畫軸是最上等的黃楊軸,用的雙色綾。
這幅畫的畫軸卻隻是用很普通的畫軸做裱,畫的兩頭,也未曾鑲錦邊。
謝放的心跳得極快——
極有可能,他眼前的這幅《江雪垂釣圖》才是這幅畫最原始的模樣。
他前世瞧見的,應該是他大哥拿到裱畫鋪重新裝裱過,才於壽宴上座位壽禮,獻給父親。
謝放想起陶叔派人給他傳的口信,向掌櫃的確認道:“掌櫃的,您說賣您這幅畫的,是一爺孫兩人?”
掌櫃的點頭:“是啊!二爺您也知道,我這兒鮮少會收不是名家字畫的作品。我是瞧著他一個老人家,又帶者個孩子。一把年紀了,也不容易。
那位老人家又一直央求著我,求我買下他這幅畫,他好換得現錢,給他的家裡人請大夫看病。我見這畫技法確實不錯,加上那會兒天寒地凍的,他們衣衫又單薄,不落忍,到底還是將這畫給買下了。
二爺您是不知道,這位抱石老人在咱們這名聲雖是不顯,在關中那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他的畫還是十分具有個人特色的。您覺著呢?”
謝放同這位天逸閣的掌櫃的打過幾次交道,是一位十分精明的生意人。
這位蕭掌櫃的哪裡是不忍心老人同他的孫子衣不蔽體,分明是故意做出不感興趣的模樣,誠心要壓價。
後頭之所以出錢買下這幅畫,也是瞧出抱石老人在符城這地界名聲雖是不顯,可畫工、技法實在高超,這幅《江雪垂釣圖》構圖更是寫意、孤清,隻要是懂畫的人,定然舍得花大價錢買下來。
再一個,蕭掌櫃既是從爺孫手中買下,爺孫二人似乎又急需用錢,價格定然壓得極低。
無論如何,蕭掌櫃的這買賣穩賺不賠。
這麼一幅《江雪垂釣圖》若是賣
給真正賞識的買家,至少可賣得八、九塊大洋,便是更高價,亦是賣得起。
當然,若是以抱石老人日後的名氣,那便是千金都值當了。
隻是不知這位蕭掌櫃那日究竟給了那位爺孫多少錢,可夠給家裡人看病。
陶叔派人給他傳了口信,說是見到那位賣畫的爺孫,陶叔當時在店裡,當即便追了出去。
希望陶叔真的有將爺孫二人給追到才好。
若是老人手裡頭有更多抱石老人的真跡,他可悉數買走。
一是為了他自己,二來,也可改善爺孫兩人的生活。
許是爺孫二人,是抱石老人的親人未為可知。
…
“這畫我要了,您開個價。”
謝放的視線從櫃台上那幅《江雪垂釣圖》移開,手裡頭拿著自己的那頂帽子,斜倚著櫃台,對蕭掌櫃地道。
“二爺您是個爽快人!這樣,您都是老主顧了。我收您這個數,您看,您意下如何?”
掌櫃伸手,比了個五個的手指頭。
謝放心中不免好笑。
這位掌櫃的口口聲聲說,抱石老人筆力如何了得,畫風如何具有個人特色。
卻也隻是出了一個稍稍高於市場價的價格。
他自是明白,展櫃的是擔心便是這麼一單五塊大洋的生意也做不成。
不過若是展櫃的當真賞識抱石老人的作品,怎會連重新裝裱都不肯,隻是這樣草草地收著。
分明是隻等一個“冤大頭”上門,把畫賣了了事。
…
經過幾番討價還將。
最終,謝放以三塊銀元的價格,從蕭掌櫃的手裡,將畫給買走。
這畫放他們店裡都大半年了,看的人都少,何況是問價的!
如今終於把這畫給賣出去,蕭掌櫃趕緊吩咐小二將畫給裝盒,生怕動作慢一點,回頭二爺反悔,這買賣可就黃了!
又親自將人給送到門口,“二爺,您慢走,下回再來啊!”
掌櫃的回身進屋,夥計笑著湊上來,“掌櫃的,這畫,可總算是賣出去了。”
“是啊。可算是賣出去了。”小掌櫃的如釋重負,險些當真做了賠本生意!
忽地又皺了皺眉,“不過你說這謝南傾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也學人討價還價了?”
謝南傾可是出了名的爽快(冤大頭),從來都是店家開價多少,這位便悉數付多少!
怎的一幅五塊大洋的畫,都還要討價還將,這般掉價!
夥計地搖頭,“不知道啊。掌櫃的,您先前不是說這位謝二爺投資了幾個營項麼?彆……彆是虧了不少錢吧?”
掌櫃拿筆記賬,聞言,手中的筆在夥計腦袋上重重敲了下,“虧你個大頭!你知道北城謝家的家底有多厚麼?!隻要他謝南傾還姓謝,十輩子都給他造不完!
除非他老子將他除去族譜,還把他給趕出謝家了!人家好歹是親兒子,我聽說二爺還救
過謝老的命,你說,當爹的有可能會將救過自己命的兒子,給趕出謝家嗎?!
夥計委屈地揉了揉被敲疼的頭。
可,可謝老總歸有駕鶴西去的那天呐!
謝家大爺遲早會接管謝家。
古往今來,這兄弟鬩牆的事兒,可就多了去了。
掌櫃的還在那兒自言自語著,“這些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你說他們精明吧,有時候掏錢確實帶著點傻勁,可你說他們傻吧……有時候吃幾次虧,長進比誰都快。你說,該不會是二爺發現,我們過去賣他字畫,都賣貴了吧?”
夥計怕言多必失,又要挨打,一臉為難地道:“掌櫃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問你什麼都不知道!去,把去年跟二爺做的那幾筆買賣的賬本給我翻出來!”
總不至於……真是他先前價格賣得太狠了,以至於二爺對他有了什麼想法,故意為了五塊大洋跟他討價還價,為就是“敲打”他?
…
“南傾!”
謝放走出天逸閣,將帽子戴上。
未走出多遠,聽見有人喊他。
轉過身。
姚關月、孫瀚宇以周霖等五位公子哥,從対街古董鋪出來。
姚關月“啪”地一聲,將手中折扇打開,抬頭睨了眼不遠處天逸閣的招牌,笑著問道:“南傾,你也上這天逸閣,給雨新買禮物呢?”
孫瀚宇笑著道:“定然是了。要不然,要不然哪兒就這麼湊巧,我們雨新新店下月便要開張,咱們二爺今日就在這天逸閣買好了禮物。”
其他人也起著哄,認定了謝二手中的禮盒,定然是為周霖買的。
周霖也瞧見了謝放手裡頭拿著的長方盒子,他瞥了了一眼,便冷冷地移開了。
誰稀罕!
那日歸期回包間,說是南傾允諾了改日要請他們幾個吃飯賠罪,結果至今未曾兌現!
嗬!
不要以為偷偷買個禮物送給予他,他便會原諒他這段時間的“杳無音信”!
這五個人當中,謝放隻對姚關月印象最為深刻,因為前段時間才見過。
至於其他四位,至多隻是眼熟,便是連名字也大都想不起了。
倒是幾個人說話間,謝放這才慢慢將周霖認出。
前世,他的確有一段時日同這位周家小公子走近過。
不過隻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曾留過洋,加之成長經曆亦是較為相似,比較有話題罷了。哪知,這位周公子卻對他起了心思。
後頭他回北城,周霖甚至一度找過他。
隻是……在他的印象當中,並不記得周霖曾經在符城開過什麼店。
“雨新要開新店?”
謝放問出心中疑惑,不過也是隱晦地回答了,他手中這幅畫卷,並不是送予周霖的禮物。也是不想周霖對他再有什麼“誤會”,早些對他斷了不該有的念想。
聞言,周霖眼底迸出冷光,嘴唇抿成一條線,氣恨地瞪著謝放。
其他四人皆是一臉錯愕。
姚關月脫口而出地道,“南傾,你是真不知曉,還是故意跟我們裝糊塗呢?雨新的酒樓,可是下個月便要開張了。這事兒半個府城都傳開了。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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