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許碰我跟爺爺的東西!”
“你們滾開!!”
“小石頭——”
“行至青石板橋,忽然聽見小孩兒的哭喊聲。
聽出是小石頭的聲音,阿笙眼露錯愕,手忙拍了拍烏梅的腦袋,示意烏梅走快些。
這會兒顯出驢子的不可靠來,阿笙這般著急,小毛驢仍舊是慢悠悠地走著。
阿笙知曉烏梅的驢脾氣,這會兒要是抽打烏梅,定然會尥蹶子,興許還會馱著他往後跑。
阿笙隻得從驢背上下來,牽著烏梅往前走。
著急的是,烏梅根本走不快。
阿笙也不敢用力去拽,隻能著急地稍稍加快些速度。
…
“我最後再說一遍啊。要是今天再不結清這三個月的房資,就彆怪我狠心!”
錢家婦人雙手插著腰,站在隔壁租給虞清鬆、小石頭爺孫兩人的院子裡。
她身後,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
小石頭像是一隻小小野獸,護在爺爺前頭,“爺爺明明已經給過你房資了!爺爺的印章是用玉做的,能當不少錢。你拿了爺爺的印章,卻還向我們催逼房資,你是大壞蛋!”
“臭小子!你說什麼?你爺爺那塊印章明明就是一塊破石頭。是我心善,拿了那塊破石頭當抵消你們爺孫上一回采摘我的枇杷,折壞我枇杷樹的損失。
你還妄想拿那塊破石頭抵消三個月的房資,我告訴你,便是搶錢也不是這個搶法!”
小石頭氣得紅了眼眶,“你,你欺負人!你才搶錢!爺爺那塊印章,是爺爺生日,爹爹跟娘親一塊送的。用的是上等的雞血石!買下你這一排房子都綽綽有餘。
還有,之前的房租,我爹爹明明已經交過了,你因著爹爹去世了,沒有人可以作證,便,便又管我們要!
那枇杷樹也是,恩人哥哥明明給過你臘腸作賠了!”
如果不是這位嬸嬸太欺負人,昧了他們的房資,卻又轉頭汙蔑他們沒有交房資,他又怎麼會一氣之下,去爬枇杷樹,想著趁著錢家沒人,偷偷摘些枇杷拿去賣!
結果反倒連累了恩人哥哥,替他賠了拿臘腸抵了被他弄壞的那幾枝枇杷。
錢家婦人眼底閃過一抹心虛,語氣愈發地不客氣,“什麼雞血石,鴨血石。老娘不懂!要不要給你看我的當票?根本當不了幾個錢。至於那個臘腸,那是人家向我問路,我好心給他指了,人家給我的謝禮!
老娘懶得跟你這個小鬼頭廢話,你們今天要麼把房租結清,要麼就從我這搬出去!
要不然回頭你們死在我這,我這房子還怎麼住人?”這一回,卻是連印章抵兩個月的房資的事也不提了。
“你咒人!!”
“我有在咒人麼?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
小石頭撲上去,就要跟對方拚命。
虞清鬆死命將攔下衝動的孫兒,是承兒涉世不足,遭了這位錢家婦人的欺哄,提前將房租給付,連張憑證也未留下,便撒手西去。
至於他那印章,是婦人主動提出,由她拿去當鋪,所當金額多少,悉數交予他,再從中拿出部分,以抵房租。否則當日就要趕他出去。
他要求立了字據。
哪裡想到,婦人在當票上做了手腳。
價值不菲的雞血石印章,竟可笑地隻抵兩個月的房資,竟還要他再拿出三個月的房資。
他記住了那家當鋪的名字,幾日前,帶著小石頭去尋那家當鋪,希望當鋪的掌故能給他看一下當日真正的當票。
結果人家告訴他,他們店裡根本就沒收到過什麼雞血石印章……
他同承兒一樣,竟也是著了這個婦人的當!
屋子裡頭,還有他的畫具,在沒有找到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之前,實是不好搬家。
人在屋
簷下,虞清鬆沒辦法,唯有將姿態一再放低,拱手道:“錢家嫂子,能麻煩再通,通融個幾日麼?咳咳,我已經上街找活了,等找到活,咳咳,領,領到薪資,我就將欠你的房資結清。”
“等你找到活?你要是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活,難不成我還要給你爺孫兩人住到猴年馬月?再一個,就你現在說個三句,咳個兩句呢,誰家那麼想不開,要雇你做活?
現在,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欠我的房資都給結清,要麼你就從我這搬出去。”
虞清鬆身子彎下去:“錢家嫂子,我們在符城沒有親朋可以投奔,我們便是搬,又能搬到哪裡去?”
如果隻他一個人,睡大街,睡橋下都可以,可小石頭開春時才大病了一場過,如今也不過是稍稍好轉了一些,他如何能讓小石頭跟著他流落街頭。
“我管你這麼多!”片刻,夫人緩和了臉色,“不過麼,如果你們真不搬,想繼續住下來,法子麼,也不是沒有。”
虞清鬆眼露猶豫,“您說……”
“現在不少高門大院,都挺缺機靈的小童的……”
婦人尚未將話說完,虞清鬆已猜到婦人要說什麼,當即變了臉色,“我是不可能會賣孫子的!”他不可能讓小石頭去給人當小廝。倘遇上好的主雇也便罷了,若是遇上一些不好相與的,小石頭這性子,如何能在吃人的高門大院當中活下來?
小石頭一聽爺爺說什麼“賣孫子”,眼露驚恐,更加生氣地瞪著婦人。
錢家婦將臉一沉:“虞老頭,你這話說過了啊。我讓你賣孫子了麼?這前朝都已經完了,早就沒有死契這一說,你家小石頭進了人家貴人的門,那人家就是你的主雇,每個月都會按時發工資。
這哪裡是賣?買賣那是一錘子的生意。你見過誰家東西賣了,還能繼續晚會拿錢的嗎?這叫雇傭,雇傭,懂麼?”
“咳咳咳……您不要說了,我們搬,我們搬!”
就算是淪落街頭,他也絕不可能跟小石頭分開!
“那行!”
錢家婦人冷冷一笑,轉過了頭,“勞煩幾位弟兄了,替我把他們的東西給清出來吧。”
虞清鬆挺直腰身:“不用勞煩幾位,我們自己會收拾。”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就你們這老得老,小的小,等你們收拾,我得等到什麼時候?”
婦人一個眼色,她身後的幾個大漢便衝進了屋子。
率先將老人的衣被給甩了出來。
雖然破舊,但洗得乾淨的被褥就這樣被扔在了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小石頭見狀,衝上前,抱住其中一人的腿:“不許你們碰我跟爺爺的東西——”
“你們滾開!”
“不許碰!”
“小石頭——”
虞清鬆擔心孫兒會受傷,連忙走上前。
那人卻還是狠心地抬腳,將小石頭給踹到在了地上。
“小石頭!”
虞清鬆神
色大變,連忙扶起孫兒。
那搬東西的大漢,嫌爺孫兩人礙事,竟又抬起腳,欲要往老人身上踹。
被飛來的什麼東西給砸到了鼻子。
那大漢的鼻子當即被砸出兩道鼻血出來。
一串鮮紅的糖葫蘆,掉落在了地上。
小石頭瞧見掉落在地上的冰糖葫蘆,愣了愣。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了頭。
“恩人哥哥!”
小石頭紅著眼睛,大聲喊著從外頭跑進來的阿笙。
虞清鬆見到阿笙,也是一愣。
錢家婦人也認出了阿笙,“怎麼又是你?我說小兄弟,你要是真跟虞老頭非親非故,我勸你還要你可不要多事啊。”
阿笙抿起唇,比劃著手勢,生氣地:“為什麼動手傷人?!”
“我看不懂你在比劃什麼東西!這一老一小欠我房資!反正今天這房資我是要定了!你要是沒有替他們還房資的意思,就趁早離開。要不然傷及你,我可不賠。”
小石頭雙手握成拳,“我們付過房資了的!是這個嬸嬸壞,昧了我們的房資,還騙走了爺爺的雞血石印章。”
“臭小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
那婦人轉過頭,對停止了動作的幾名大道:“還愣在這裡做什麼?繼續搬啊!”
“不許動我們的東西!”
小石頭從地上爬起來,抓住那婦人的手便一口咬住。
那婦人慘叫了一聲,抬手朝小石頭一巴掌揮過去。
阿笙急忙握住了那婦人的手臂,卻被婦人旁邊的壯漢給一把揪住了後衣領。
對方不客氣地將阿笙給用力地甩了出去。
“恩人哥哥!”
阿笙的身體向後摔。
阿笙本能地閉上了眼,然而預期當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有人在他的腰間扶了一把。
阿笙驚魂未定地睜開眼,轉過了腦袋。
待看清楚來人的模樣,阿笙微張著嘴巴,眼睛瞪大。
二,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