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關月、孫瀚宇他們幾個聽見眾人談論著什麼小孩兒,什麼是不是南傾的親戚的,順著眾人的視線,也便瞧見了同長慶樓那位少東家站在一起的小石頭。
孫瀚宇猜測著:“那個小孩兒是不就是南傾先前提過的什麼小石頭?”
姚關月扇著扇子,“應該是了。先前南傾不是說過麼,要帶阿笙去見小石頭。”
梁學義納悶:“奇怪,之前從來沒聽南傾談過,他在符城還有什麼親戚啊。”
李楠轉過頭,問周霖,“雨新,南傾同你提及過這位遠房親戚沒有?”
周霖心裡頭責怪李楠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提及他,這不是存心要他難堪麼?
莫說從前南傾便不怎麼同他談論家裡人的事情,勿論自南傾病後,他見到南傾的次數屈指可數,便是連閒聊都未有過,對南傾最近發生的事情自是知之甚少。
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周霖唯有將心中的不快壓下,搖著頭,“未聽南傾提過。”
孫瀚宇開著玩笑:“總不能當真是南傾的什麼……”
“哎,你們看,那不是詹局長嗎?”
姚關月不大想聽梁學義說既冒犯,又毫無根據的話,及時地出聲,打斷了他說的談論。
其他人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當真瞧見了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坐著符城警備房的詹局長。
“還是南傾麵子大。”
孫瀚宇這聲感歎裡,到底有些酸。
他們同南傾年齡相仿,可因為南傾會投胎,便處處高他們一等,叫他如何不嫉妒?
要知道,他爺爺八十歲大壽請戲班子唱堂會,遞帖子邀請這位詹局長,這位詹局長都未能賞臉。
周霖瞧見詹局長那一桌有空位,眼底有著不甘。
本來……他該隨南傾一起,坐在那一桌的。
…
詹局長位高權重,在場的賓客,包括孫瀚宇、周霖都理所當然地認為,謝放一定是同這位詹局長坐一桌。
未曾想,謝放竟隻是躬身同這位詹局長打過招呼後,便在邊上的一桌坐了下來——
同一位清瘦的老先生,一個同樣偏瘦的小孩兒以及一個相貌俊俏的少年坐在了一起。
不久,詹局長邊上的位置也坐了人。
竟是康家大少爺康誌傑!
眾人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要是論身份,曾是前都督家公子的康誌傑自是坐得。
意外,是因為康府如今到底沒落了。
謝二少竟然還能讓康少坐主位,可當真是十分給這位麵子了。
眾人再聯想到當初春行館這彆院,本就是謝南傾從這位康少手中購得,也便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
“南傾是怎麼回事?怎麼跟那個小啞巴坐一起?”
孫瀚宇、梁學義幾個人,原本對於自己被安排在第二排的位置很是滿意,畢竟今天來的賓客大都大有來頭,比他們有資格坐第一排多了。
誌傑同那位詹局長一起坐主位也便罷了。
那位老爺子同小孩兒可能是南傾親戚,那個小啞巴總歸不是。
為何一個長慶樓的啞巴少東家,也能坐到第一排去,還是坐在真正的主桌,同南傾同坐?
周霖端起桌上的茶盞,“你們又不是不了解南傾,他交友,從不看對方的出身、來曆。許是那位少東家廚藝過人,才得南傾青眼吧。”
李楠:“倒也是。雨新,還是你了解南傾。”
周霖淡笑,唯有握著茶杯的之間收攏,眼底冷意一片。
他比誰都更想知道,那個啞巴究竟有什麼資格,在這樣大的一個正式場合,同南傾坐一桌!
…
第一排太過紮眼,阿笙原本想著跟二爺提一提,讓他坐後頭去。
但是因著二爺開口,說是讓他跟餘(虞)爺爺還有小石頭相互作陪,阿笙也便隻好在位置上繼續坐著。
待到後來二爺也在這一桌坐了下來,阿笙微微僵直了身子,一雙杏眼瞪得老圓。
想著二爺興許是擔心餘(虞)爺爺同小石頭不適應。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茶?”
因著老爺子桌前有未喝完的茶,謝放也便沒有給老爺子添茶,隻是給阿笙桌前茶杯滿上。
“我,我自己來來便好……”
阿笙慌忙打著手勢。
陶管帶著福祿事走近,賓客均已到齊。
謝放將滿上的茶杯遞給阿笙,朝陶管事微一點頭,陶管事便帶著福祿下去。
戲班子那頭得了話,便開始忙碌地準備了起來。
戲台子後頭傳來熱鬨的鑼鼓、二胡聲……
…
康誌傑麵露得意地望著戲台。
因記恨著謝放曾拿鐵家夥抵在額頭,收到來自春行館的請柬,便生氣地扔在了地上。
一腳已經淩空,想到謝二興許是在借此舉想要向他道歉、示好,到底是忍住了,沒有真正踩上去。
謝二好收藏,家底又極厚。
便是不肯借他錢,“借”個幾幅名家字畫,再稍微倒一下手,他也就不必被催債催得那般緊!
幸好他來了!
康誌傑由小廝領著,同詹局長坐在一起,更是愈發確定,南傾此舉,是為了同他示好。
多半等堂會散場,南傾便會帶著那個小啞巴一起同他道歉!
康誌傑哪裡還有看戲的心情?
巴不得戲快演完,他好開口同南傾提“借”他幾幅名家字畫,回府上臨摹、賞玩一事。
…
第一出戲演的是《鎖麟囊》。
當台上的名旦一開口,台下觀眾便連連叫好。
戲曲做了一些改變,使得在原有情節上,更加緊湊了一些。
詹局長是個戲迷,轉過頭,問謝放道:“南傾,我聽說這出戲,還是您親自做的改編,是不是?”
謝放謙虛地回:“哪裡。隻是想著大家都有事要忙,傳統節目時長恐太長,所以做了些改編罷了。如果改編得不好,還請詹伯伯多擔待一些。”
詹局長卻是道:“哪裡的話。我早年在謝老底下做事,經常聽謝老提起你。說你啊,你在大學時期,就是話劇團,排劇、寫劇本,都不在話下。有才華得很呐。”
謝放拱手作揖:“隻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興趣愛好罷了。”
詹局長連連擺手,“不,不。南傾,你這話可就錯了啊。如今我們社會處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大變革,咱們傳統戲曲也收到了西方電影啊、話劇之類的衝擊。你有這種改編、創新的精神,很好,很好的嘛。”
這倒是讓謝放很不好意思。
他這出《鎖麟囊》的改編,是基於楚久,楚老板版本基礎上的一些變動。
隻不過,那是後來的是罷了。
現在的楚老板,應當還隻是在北城初初展露頭角,尚未聲名大噪。
…
謝放的這出《鎖麟囊》改編得極好,開場便深深將大家給吸引住了。
因著做了些改編,時長上縮短了一些,節奏也便
稍稍快一些,令人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第二唱戲,是重頭戲。
?本作者折吱提醒您《民國小掌櫃》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唱的是《秦香蓮》。
兩出都是以女性角色為主角的戲,這在唱堂會中不說少見,總之,是不多的。
畢竟往來賓客當中,總歸是男性多一些。
但是因為之前那出《鎖麟囊》改編得極好,《秦香蓮》又是沈老板沈曄芳挑的舞台,大家便更為期待了。
沈曄芳也果然沒有叫大家失望。
前頭帶著一雙兒女進城時,唱腔淒婉清麗,待到後來覲見太後、公主,那不卑不亢,一雙秋眸卻含著熱淚的神態,唱出官官相護,令現場賓客看了無不為之叫好。
待到黑臉的包公不顧太後相逼,勢要鍘那陳世美,賓客更是連連鼓掌。
“好!”
“好!!”
…
倘若是在以前,阿笙在台下,定然同眾人一起叫好。
這會兒,他隻覺諷刺。
也不知道這沈曄芳有什麼臉,扮得秦香蓮。
他自己做著陳世美的勾當,倒是將秦香蓮演繹得入木三分。
這般好的功底……於戲曲上無疑是大有天賦。
隻可惜,人品同那戲曲中的陳世美一樣,真該來一個包公,將這沈曄芳抓去才好!
不過,便是包公轉世,怕是也耐沈曄芳不得吧?
畢竟他隻是始亂終棄,未雇凶殺害自己的骨肉。
忽地,戲台上,沈曄芳本該將一句唱腔疊高,卻見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驟然收了聲音,怔在原地。
“怎麼回事?怎麼不往下唱了?”
“沈老板今日是怎麼回事?”
“這……不像是沈老板的水準啊。”
台下賓客議論紛紛。
鑼鼓一聲響過一聲,是在沈曄芳趕緊唱戲詞的。
沈曄芳忙回過神。
可因他此時方寸大亂,勉強唱了兩句,竟荒腔走調。
這下,底下更是嘩然。
“發生什麼事了?”
“沈老板這是身體不舒服嗎?”
“哎?上台上去的那位是誰?怎麼也做秦香蓮一樣的打扮?瞧著有點眼熟?”
“我聽說今日有兩出戲,都有部分是謝二爺親自指導的。莫不是,這也是今日這出戲改編的一部分?”
底下不知道是誰,驚訝地喊了一句,“等會兒,大家夥仔細看看,往台上上去的……那位,那位不是康府的康小姐嗎?”
有賓客認出,往台上走,穿著同樣一身秦香蓮戲服打扮的人是康府的康小姐。
這下,台下炸開了鍋。
台上的其他戲子不知發生何事,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瞧著這一個“秦香蓮。”
康誌傑認出自家妹妹,眼底看好戲的神色頓時消失不見。
他急著就要上台,將丟人現眼的妹妹給強行帶下來,卻被詹局長帶的兩個警衛給牢牢攔住。
康誌傑睚眥欲裂,他眼圈發紅地瞪著謝放,“都是你設的局?”
康誌傑不算太蠢。
他終於明白,謝放請他坐主桌,既不是看重他,跟不是為了同他示好,是為了牽製他,更甚者,是為了讓他當眾出醜!
阿笙這會兒也認出了康小姐。
他尚且沒明白,為何康小姐會跑到了台上去,聽見康誌傑對二爺的質問,倏地轉過頭,隻聽二爺淡聲道:“戲還沒唱完,還請康少坐下,繼續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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