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到家時, 已經是早上四點半。
徐晚星躡手躡腳偷渡進自己的房間,途經老徐的門口時, 隔著門也能聽見震天響的鼾聲, 她鬆口氣,知道自己很安全。
儘管有些遺憾沒能看完一整場月掩星,困倦也催得她躺上床就睡著了。
於是第二天, 理所當然的遲到了。
她在抵達校門口時就聽見了上課鈴聲, 瞬間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開始狂奔。門衛趙大爺衝她樂嗬:“彆跑啦,再跑也趕不上,還是省點力氣做下蹲吧!”
徐晚星:“……”
雖然他說得很有道理, 但她好像還是聽出了一點幸災樂禍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很不巧,第一節是英語課。
不喜徐晚星的張春月老師, 非常不給麵子地當眾數落徐晚星:“錯過早讀就算了, 連課都沒趕上。英語都這個樣子了,還不重視起來, 成天遲到!下課了你自己去辦公室找羅老師, 該做多少下蹲, 一個都彆落下。”
徐晚星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在全班的注目禮中走向自己的座位, 餘光瞥見了後座的喬野。
那廝好端端坐在座位上, 書是翻開的,右手還拿著筆。剛做的筆記在白熾燈下透著一點水性筆尚未乾涸的墨光, 筆跡和人一樣, 漂亮乾淨, 透著一股精氣神。
她就奇了怪了,同是天涯熬夜人,就不能一起遲個到?
憑什麼她耗儘全身力氣和身體做抗爭,才從床上勉強爬起來,趕上了第一節課,喬野卻能精神奕奕地按時到校?開了掛嗎!
徐晚星的內心非常不平衡,一屁股落座,把書包掛在椅子上,從抽屜裡掏出英語書來。
講到哪兒了來著?她側頭瞄了眼辛意的書。
哦,38頁。
徐晚星依然困意纏身,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心不在焉地往38頁翻。大概翻了有十來頁吧,終於發現哪裡不對。
等等,這書怎麼這麼乾淨?
嗬欠打到一半,她張著嘴,睜大了眼睛,狐疑地又翻了幾頁。
不對啊,喬野的書明明挺多筆記的,她當時還暗自吐槽他呢,都開學一個多月才轉來,居然還抽空把前麵四個單元的筆記給補上了,簡直是感天動地的壯舉。
這種行為要擱她身上,老徐可能當眾就要哭出聲來,喜極而泣。
可眼前這本書乾乾淨淨,一個字都沒有。
徐晚星瞪著眼睛,合上書,拎起來看封麵。卻發現不止內頁乾乾淨淨,就連封麵和書脊處也沒有臟兮兮的汙漬了。
她一頓,有所預感,翻到扉頁一看,果不其然,全書唯一的記號就是那三個狗刨似的字:徐晚星。
誒嘿?
這是她的書,不是喬野的。
什麼意思?
他倆不是按照師爺的指示,把書都換過來了嗎?她都快適應每天用著那堆臟兮兮但充滿學霸智慧的課本了,怎麼……
徐晚星回頭,壓低了聲音:“喂。”
喬野抬頭,對上她的視線,給了一個?的表情。
“你搞什麼?”徐晚星拎起書,匪夷所思地揚了揚。
下一秒,講台上的張春月敲桌子了:“徐晚星,自己遲到不說,還要影響彆人?”
全班又一次回過頭來,齊刷刷地看向這一角。
“sorry,sorry。”徐晚星灰溜溜地轉過身去,眼觀鼻鼻觀心。
可喬野為什麼把書換回來啊?心頭一動,她埋頭去翻抽屜,一本接一本拿出其他課本,一一打開來看。
令人吃驚的是,除去語文書之外,所有的課本都換回來了,乾乾淨淨的封麵。當然,內頁也乾乾淨淨,筆記少得可憐。
徐晚星一頭霧水,頓了頓,撕了一頁作業紙,提筆唰唰寫了一行字,然後揉成團。抬眼看了看講台,趁張春月轉背寫板書的時間,她迅速把紙團扔到了喬野桌上。
大概有兩分多鐘的間隙,就在她抓耳撓腮地想著難道他不打算回她紙條的時候,張春月又一次轉背寫板書,而她的椅背上傳來很輕的動靜。噠噠兩下。
後座的人曲起指節,敲了敲椅背,給出了信號。
徐晚星飛快地轉身,一把接過他遞來的紙團,迫不及待攤開在英語書上。
最上一行是她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你搞什麼鬼,把書都換回來了?
下麵一行,是喬野同學乾淨飄逸的字跡:上課不要傳紙條。
徐晚星:……
她有一句日你媽不知當不當講。
你都把紙條給我傳了回來,也寫了回複,回答一下問題怎麼了!
好容易挨到下課,在下課鈴響起的一瞬間,徐晚星第一時間回過頭去,想問個究竟。哪知道喬野已經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從容不迫往教室外走去。
“哎——”她叫到一半,喬野已經消失在門口。
第二節課下課,徐晚星再一次麵臨同樣的狀況。這人幾個意思啊,一直尿遁?她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眯起眼睛。
行啊,跟我玩躲貓貓呢!
第三節課下課後,喬野第三次與從男廁所出來時,看見牆邊倚著個人,正好堵在廁所門口,土匪似的虎視眈眈。
見他出來了,徐晚星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喲,跑廁所跑得夠勤的!”
喬野:“礙著你了嗎?”
徐晚星答非所問:“你躲我?”
“你想太多。”
“那,書是怎麼回事,不打算解釋一下?”
喬野不緊不慢反問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自己的書?”
“我當然想,可你怎麼會這麼好心?”徐晚星警惕地看著他。
喬野頓了頓,像是思索了兩秒鐘,才回答說:“可能是看了幾天你的書,覺得滿書都是鬼畫桃符還不如臟一點吧。”
“……”
徐晚星想把那句的日你媽補充完整。
兩人正對峙著,樓道裡大步流星爬上來第三個人,抬頭就是一句:“哎,徐晚星你在這兒啊?我還說去教室找你呢!”
隻見衛東從高三的走廊跑上來,滿臉笑容,手裡拎了隻慕斯蛋糕,原打算獻寶似的送貨上門,卻不防在半路就遇見了心上人。
第一眼,滿心滿眼都是徐晚星,看不見彆人。
第二眼,等等,這個跟徐晚星麵對麵講話的,誰啊?
第三眼,艸,小白臉長得挺好看啊!好像是上回天台上抽煙那個?!
他一臉警惕地插了一腳,硬生生擠在了兩人中間,以護犢子的姿態擋在徐晚星麵前:“星兒,怎麼回事?”
話是對徐晚星說的,目光卻很不客氣地落在喬野麵上。
徐晚星一個一米五八的小矮個,被兩座超過一米八的大山牢牢壓在陰影裡,瞬間感覺下麵的空氣有些窒息。
她沒好氣地撥開衛東:“沒你的事啊,一邊兒涼快。”
衛東瞪眼睛:“怎麼沒我事?”他斟酌字句,頗有氣勢地繼續盯著喬野,“有人欺負你,那就是欺負我。”
徐晚星:“你仔細看看我,我長了一張能被人欺負的臉?”
衛東還真仔細看了看,誠懇地說:“光看臉吧,其實是讓人挺有欺負**的。”
一旁往廁所去的同學沒忍住回頭看了眼,一臉“我懷疑你在開車”的表情。
徐晚星和衛東在這旁若無人地互動,喬野皺了皺眉,用一種“空氣裡仿佛散發著智障氣息”的表情看了看這兩人,不耐煩地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衛東還在叫他:“喂,你等一下,我還沒跟你講完呢!”
喬野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沒空。”
要不是衛東接下來就會死纏著和她互動,徐晚星簡直想放聲大笑。她的後桌還真是狂妄得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麵對高二的女版大佬(她本人),還是高三的混混老油條(衛東),他都這麼一副厭世臉、刻薄腔。
問題是,他明明就不會打架啊,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剛正麵?簡直是我輩楷模。
接下來,徐晚星用半分鐘的時間打發了衛東,不論他作何示好,她都斷然拒絕接受那隻蛋糕。
“我不餓。”
“早飯吃太多,再吃會吐。”
“送彆人好了。好意心領。”
“不說了,還有事。”
“再囉嗦,把你從三樓丟下去。”
衛冬:“……”
這一幕看在路人眼裡,妥妥的無情女對癡心漢。其實衛東高高大大,五官也很男子氣,桀驁不馴的氣質也挺吸引年輕小姑娘,可不論他如何窮追不舍死纏爛打,徐晚星就是不動心。
大抵不是不動心,而是壓根沒有那根筋,開不了竅。
她十分不耐煩地往教室跑,還想問個徹底,到底,究竟,喬野為什麼把書換了回來?僅僅是因為嫌棄她的書沒有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