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課鈴響的那一刻,喬野終於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時間有限,我想儘可能避免跟你的衝突,即使不能好好相處,至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吧。”
“敢問是什麼讓你忽然打算冰釋前嫌了?”
“就當是——”喬野頓了頓,唇角一揚,“看在星星的麵子上。”
徐晚星一怔,張了張口,又問:“那要換就一起換了吧,你把語文書留下來是幾個意思?”
“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想在自己的書上,看見解大手這種生理現象。”
“……”
徐晚星的表情一言難儘。
然而更令她一言難儘的,是下午的物理課上,當她拿出自己的物理書,翻到某一課的課後題時,忽然發現在自己曾經的解題步驟旁,多出了一行鉛筆標注的字體——
“有更簡思路。”
?
她蹙起眉頭,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可他什麼意思?
徐晚星重新審了一遍題,記起兩周前的課上,張永東在講解時為了顧全全班平均水平,講的解題思路其實要更常規一些,她的這個思路已經比常規的要少兩個公式了。
還有更簡思路?
就這樣簡簡單單五個字,成功困住了徐晚星。她無心再去聽台上的張永東講解昨天的家庭作業——反正她也全對,沒什麼可聽的。她把剩下的時間全部拿來研究這道已經過去的課後題,試圖找到更簡思路。
可是沒有。
她演算了一遍自己的步驟,又嘗試著套入幾個新的公式,可是怎麼解都不如她原來的解法簡單。
眉頭越蹙越緊,她跟自己死磕上了。要真有更簡單的解法,不可能就喬野知道,而她想不出!
一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連晚自習前,陪辛意去小賣部買吃的,徐晚星都在腦子裡琢磨所謂的更簡思路。
辛意不明就裡:“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徐晚星茫然地抬起頭來:“啊?”
辛意把手裡的麵包分她一半,下巴朝籃球場一努:“喏,你看。”
徐晚星下意識側頭望去,卻看見一個球場新麵孔。少年一身校服,正好站在三分線處,被兩人包夾得死死的,無論如何擠不進內圈。
他的隊友被人嚴防著,球傳給誰似乎都不太合適。
下一秒,他果斷轉身,起跳的同時瞄準了籃筐,在空中完成了一個乾淨利落的跳投,穩穩落地。
對方猝不及防回望向籃筐,同時,球場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三分球,進了。
那人也笑了,雲淡風輕的那種笑,比大笑更叫人不是滋味。因為每一次他這樣笑,都會讓人覺得自己竭儘全力想做到一件事,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勝利。
徐晚星麵無表情盯著他,往嘴裡死命塞那半隻麵包。
操,她懷疑根本沒有最簡解法,這逼就是為了折磨她。
他比誰都清楚,他那五個字能挑起她最不服輸的倔強,至少在物理和數學這兩門功課上,她絕對,絕對不甘心輸給他。
徐晚星用了一整夜的時間,在做完作業之後,冥思苦想琢磨那道題。
可她依然沒有找到所謂的更簡解法。
她在夜裡十點鐘,推開窗朝對麵吹口哨,給辛意舉作業本示意:物理書62,你的解法給我看下。
辛意用超大的字體,列了兩頁在作業本上,舉起來給她看。
徐晚星:“……”
靠,比老師講的還他媽複雜兩步。
她萬念俱焚地扔了筆,下樓躺屍去了。行了,不要跟自己過不去,這題的最簡思路就是她寫的那樣!沒有彆的了!
可自我安慰無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次日還破天荒起了個大清早。
沒辦法,睡不著,她就想知道到底有沒有最簡思路!
徐晚星在早讀開始前十分鐘,不要命似的往教室衝。
她要趁著喬野還沒到的時候,從他抽屜裡找出物理書看個究竟。他一定是在誆她,她才不信自己真的技不如人。
可沒想到的是,當她滿懷期待衝進教室的那一刻,竟看見喬野剛入座,正從書包裡往外拿書。
操!
操操操操操操!
徐晚星在心裡大罵了一萬句,氣急敗壞走向自己的座位,咚的一聲扔下書包。
春鳴在不遠處慢條斯理剝雞蛋,手法優雅,聞聲抬頭看她一眼:“你這是被誰揍了嗎?眼睛底下倆大黑窟窿。”
徐晚星恨恨地從書包裡掏出物理書,又回頭麵無表情盯著喬野。
在她這種死亡凝視下,喬野很淡定地抬頭問:“有什麼問題嗎?”
有。
問題還很大。
徐晚星捏著手裡的書,那句“到底最簡思路是什麼”已經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打死她也不想開口請教彆人物理題。
是物理而不是彆的什麼。
尤其那人還是他!
可最終還是憋不住了,在第二節課下課時,徐晚星讓辛意給師爺帶句話:“就說我拉肚子上大號去了,課間操晚點到。”
她在廁所等了五分鐘,確定教學樓人去樓空後,才鬼鬼祟祟回到教室。
趁著四下無人,她弓下腰就開始朝喬野的抽屜裡摸索,試圖找到他的物理書。
喬野的抽屜很整潔,兩摞書整整齊齊擺在一起,最上麵放著他的校牌。
徐晚星一摸,就摸到了那隻金屬邊框、透明外殼的小玩意兒,拿出來一看,照片上的喬野正是他轉來第一日時,她在轉學資料上看見的那一張。
藍底白襯衣,少年不苟言笑,卻眉梢眼角都透著春天的晴朗。
光看皮囊,任誰都會忍不住被吸引。
徐晚星多看了兩眼,隻是兩眼。也就兩眼。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
第三節是英語課,張春月準備講語法,所以趁著課間操的時間,提前來到教室寫板書。可她走到後門時,發現原本該空無一人的教室裡居然還有個學生。
再仔細一看,那人鬼鬼祟祟貓著腰,從抽屜裡掏了個什麼東西出來,看得很起勁。
張春月定住了腳,狐疑地叫了一聲:“徐晚星?”
教室裡的人顯然被嚇了一大跳,噌的一下直起腰、轉過身來,手一抖,那東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徐晚星心跳都快停了,卻還下意識彎腰撿起了那隻校牌。
可就這片刻功夫,張春月已經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質問她:“你手裡拿的什麼?”
徐晚星卡殼了,幾秒鐘後才說:“……校牌。”
“誰的校牌?”
“我的。”她下意識把手背在了身後。
張春月眯起眼睛:“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剃了個平頭?”
“……”
“不拿出來我也知道,也不看看你在誰的座位上。”看看喬野的課桌,再看看徐晚星,張春月生氣地說,“徐晚星,你英語成績這麼糟糕還不努力,卻把時間用在早戀這種事情上,這樣合適嗎?”
什麼?
哢嚓一聲,徐晚星的腦子裡有根弦斷掉了。
她,她說什麼?
早,早戀?!
不多時,學生們陸陸續續從操場上回來了,開始準備上第三節英語課。
喬野發現,他的前桌又不見了。
而辦公室裡,羅學明收到了張春月的檢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課代表:“什麼?她暗戀喬野,還偷偷看他的校牌?”
因為太過匪夷所思,他的音量略微超出了平常的範圍。同一時間,辦公室外有前來問題的學生,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後腳就又抱著書跑了出去。
“我的媽呀,三班的徐晚星,知道吧?”
“廢話,誰不知道她啊?”
“哈哈哈,猜猜我剛才聽說了什麼?她暗戀他們班新轉來的喬野,還偷他校牌誒!”
“什麼???”聽眾震驚了,“你哪來的山野八卦?”
“不是八卦,是實錘!我剛在辦公室親耳聽見他們班班主任滅絕師爺說的!”
大概也就一上午的時間吧,午休結束後,年級上,乃至認識徐晚星的人,基本上都聽說了——
“哎你知道了吧,高二那個牛逼轟轟的徐晚星,趁課間操偷了他們班轉學生的校牌,在教室對著照片猥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