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2 / 2)

宮女拿著墨錠,手腕不停的轉著圈,她裝傻的抬起頭,“是嗎,奴婢沒看到,王爺說的是什麼,外麵嗎?”

江遂:“……”

這個宮女是衛峋送過來伺候他的,怎麼現在看起來,腦子好像不太靈光的樣子。

*

本月十五有祭祀大典,每三個月,宮中都要辦一回,這種活動本來除了皇帝,還應該有皇後來主持,皇帝帶著群臣祭祀,皇後帶著後宮和宗室女眷祭祀,然而彆說皇後了,就連老皇帝留下來的後宮,都已經被衛峋趕出去了。若沒有意外,這個月的祭祀大典還是由祝韶長公主來主持。

每次的祭祀就算是走個過場,全程不過一個時辰,但由於上個月剛出現了地方災情,這個月就要格外的重視一些。

下午,左相和右相都被召進了宮中,衛峋要跟他們商量祭祀大典的細節,本來也不是什麼特彆重要的事,沒多久,兩個丞相就從武英殿裡走出來了。

一路沉默的出了大門,左相正琢磨著怎麼教訓一下身邊的老匹夫,剛走到漢白玉石階上,突然,他的腿被人絆了一下,眼看著左相就要摔下去,成為右相時常罵的老菜頭本頭了,一個侍衛眼疾手快的伸出胳膊,挽救了左相的這把老骨頭。

左相站直了,第一件事不是道謝,而是張牙舞爪的衝向右相,“無恥之徒!你、你給我站住!”

右相又不傻,他快步下了台階,那邊激動的左相還被侍衛攔著,給了左相一個輕蔑的眼神,他才施施然的走了。

出了左相的視線,他腳步一轉,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去了文華殿的方向。

這就是他突然絆了左相一腳的原因,他不想讓左相看到自己去見攝政王了。

好吧,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看看左相那張老臉,摔一下會不會反而看著順眼一些。

……

文華殿裡,江遂正在看著那張寫好的宣紙發呆。

親信三人,門生六人,能為他所用的、屬於他的私兵,七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攝政王用來隻手遮天的勢力們。

江遂有種捂臉的衝動。

難道他真的要拿這張紙去向衛峋表忠心嗎?這也太不夠看了!

可是……這確實就是所有忠於他的人,再多一個,江遂都寫不出來了。

朝臣看似和他關係好,實際上隻是害怕他手中的權勢,若有另一個比他厲害的人出現,他們會立刻拋棄他,轉投對方。下屬們聽他的話,是因為在其位、謀其政,換個人當攝政王,他們照樣聽話。

包括地方的勢力、京城的富商、還有那些公卿之家,他們一個個都巴結著他,可那又如何,大家都是趨炎附勢,沒有誰是對他這個人、真正的存有一分真心。

字跡已經乾了,江遂呆呆的坐著,半晌,他伸出手,慢慢撫過這些被他親手寫下的名字。

就算是這些人,在書裡也有一大半都背叛了他呢,剩下那一小半,有的還沒來得及背叛,就已經死了。

江遂不禁有些懷疑自己,他真的就這麼不堪嗎?以至於活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除了何雲州,贏不來再多一人的真心相待。

過去是惡意,現在是惡意,而明晃晃的書籍也在告訴他,未來,還是惡意。

他這一生,總是與惡為伍,無人願意施舍他善良,無人願意交托他生命。

暮色的餘暉映照在江遂身上,淡金色的夕光混著輕盈的微塵在他如羽的睫毛上跳舞,夕陽裝飾了他的美好,給他鍍上了一層凡人似乎冒犯不得的暈染,宮女不知道江遂為何看起來如此傷心,她隻是看呆了。

攝政王有一副好皮囊,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可她一直不知道,江遂原來是已經好看到了這種地步,斯人如畫,不外如是。

突然,一個太監走進來,“王爺,右相求見。”

剛剛還四十五度低頭明媚憂傷的江遂,蹭一下就站了起來,站的太急,宣紙都被他弄皺了,他又趕緊彎腰去整理宣紙,然而一個沒控製住力度,宣紙破了,他慌亂的把整張宣紙都拿起來,這時,胳膊不小心碰到擺在一旁的鎮紙,咣,陛下賞賜的高祖遺物——黃玉琴式鎮紙,掉下去摔碎了。

江遂:“……”

宮女:“……”

斯人如畫,隻是現在這畫的名字叫《清明上墳圖》。

作者有話要說:衛峋:損壞禦賜之物,還是高祖遺物,按律當施以淩遲之刑(合上律法書)

叫聲好聽的,朕就放過你

江遂:好聽的

衛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