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1 / 2)

如今已經是五月底,很快就進了六月,今年天氣與往年不同,夏天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了七月初,熱得人恨不得跳進河裡再也不上來的日子就消失了,空無一人的街道逐漸變得熱鬨,京城又恢複了熙熙攘攘的狀態。

再過幾日就是會試,大批進京趕考的舉子已經到了京城,年輕人驟然變多,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臉上的意氣風發。

七月初七這一日,左相下了朝沒有走,他來到武英殿求見陛下,卻被門口笑眯眯的大太監秦望山告知,陛下身體不適,想要休息,今日就不見大臣了。

陛下幾乎不請病假,左相聽了,也沒有什麼想法,關心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既然陛下不舒服,那他就去找攝政王,反正都是一樣的。

可到了文華殿,門口守著的宮女也是一樣的說辭,左相這才咂摸出一些不對味來。

雖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也不至於近到得一樣的病吧,如今是七月份,又不是傷寒橫行的十月份。

左相皺了皺眉頭,想不通這倆人又在搞什麼鬼,回到家中,夫人領著兩個孫女出來,說是要帶孫女一起上街買花燈、求姻緣。

左相這才想起來,今日是乞巧節,女孩子們最喜歡的節日,左相平時對孫女態度嚴厲,到了這一天,也難免緩和了神色,臨走前,他還從自己的私庫裡拿出一些銀兩,讓這兩個小孫女去買點她們喜歡的東西。

孫女歡天喜地的出門了,左相慈祥的看著她們離開,然後又再度皺起了眉。

陛下和王爺,他倆到底乾什麼去了?

被左相惦記的兩個人,此時正站在步步高升的門外。

步步高升是京城裡麵有名的客棧,很多外來的舉子都住在這,就為了討一個好彩頭。

步步高升身處鬨市,出了門,到處都是小販的吆喝聲,還有不少攤子支起來,賣讀書人必用的文房四寶。

衛峋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他從小出生在皇宮,除了貢品沒見過彆的,粗糙的硯台、燒壞的筆洗,在他眼裡都是新鮮的玩意兒,再打聽打聽價格,他就更感興趣了。

五十文就是一整套?有這價格,還要什麼自行車?!

……

秦望山是太監,不方便跟著他們,於是江遂把江六叫上了,每當他們的陛下又想買什麼東西,江遂先付錢,然後江六任勞任怨的走過去,充當拎東西的小廝。

在江遂看來,衛峋買的全都是沒用的東西,他不可能真正的用這些,估計買回去了,也就是隨便扔到庫房裡。罷了,沒多少錢,孩子想要紀念品,做大人的也不好攔著。

江遂把自己代入老父親的角色,老氣橫秋的想著事情,而他不知道,衛峋買這些並不是覺得好玩,他隻是喜歡這種不管他想要什麼,江遂都會寵著他、買下來送給他的體驗感。

衛峋還在興致勃勃的挑選,江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東西已經把江六的頭淹沒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江六的一雙腿在移動。

抽了抽嘴角,江遂攔下還想瘋狂購物的衛峋,“好了,已經差不多了,這條街上沒有什麼好東西,那裡有家天青閣,不如去那看一看。”

衛峋對宮外的熟悉程度自然不如江遂,聽到江遂的這番話,衛峋從善如流的放下手中的瓷碗,然後矜持的對江遂點了點頭,“都聽阿遂的。”

天青閣是一家專賣文房四寶的老店,店鋪大氣恢弘,裡麵的東西自然也上了好幾個檔次,他們往天青閣走去,江遂向後擺了一下手,江六如蒙大赦,他趕緊轉身,找到一個喬裝打扮的羽林軍,把東西全都交接過去,晃了晃發酸的胳膊,然後趕緊跟上前麵的兩人。

越高檔的店鋪人越少,而且這些店鋪都坐落在同一條街上,這也方便了那些貴客前來挑選,隻拐過一個街角,那些嘈雜的人聲就逐漸消失了,驟然離開熱鬨的環境,衛峋還有一絲不適應。

他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對身邊人說道:“我喜歡那裡。”

江遂聽了,輕笑一聲,“我也喜歡。”

市井縱然吵鬨,人們為了一文錢的買賣能掰扯一上午,但不可否認的,那片土地上,有江遂和衛峋從未擁有過、或者曾經擁有過的某樣東西——身為人群中一員可以汲取到的溫暖。

又或者說,人氣。

身處高位注定了他們沒法再擁有這樣的東西,自然,他們也擁有那些人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華富貴,可人麼,總是習慣了互相豔羨。

很少有人能專注在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上,他們隻會看到自己沒有的,然後對此生氣、抑鬱,想到這,衛峋不禁稍微偏轉了一下視線。

從這邊的角度,他可以看到江遂長又柔軟的睫毛,他半斂著眼睛,沉靜的望著前方。阿遂總是這樣,寵辱不驚、淡然處之,明明比任何人都單薄、脆弱,卻還是固執又堅定的站在他身旁,為他據理力爭、為他力排眾議。

幸好,他不是那些隻會豔羨旁人的人,他的眼裡一直都看得到,他有這世上最好的阿遂。

而且,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衛峋的唇角不自覺的勾起,其實他要的真心不多,他沒想過逼迫江遂,也沒想過一定要在江遂身上烙印屬於他的標簽,他想要的就是把今日,過成往後的每一日。隻要擁有這些,他就已然心滿意足了。

至於再進一步,他會努力,但他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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