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1 / 2)

七月初九,會試開始了。

會試一共三場,每場都需要三天,一共九天的時間,而會試結束以後,緊跟著就是殿試。等到殿試結束,宿日的出使隊伍也就到了,到時候滿朝文武都要圍著這些使臣轉,身為臣子們的領頭羊,江遂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會有多忙。

整個七月,幾乎沒有一天是可以休息的。

一想到暗無天日的未來,江遂就覺得頭疼,他需要回家補充一點元氣,擼過世子,見過弟弟,再回來開啟苦逼的加班生活。

自從初七那天鬨得不歡而散……這個成語用的好像不準確,畢竟那天晚上衛峋和江遂分開時,兩人的臉色看起來都不錯。然而,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江遂感覺自己和衛峋之間的氣氛一直沒有恢複,總是維持著似有若無的詭異感覺,兩人見麵總是很融洽,但這融洽不到皮肉裡,隻停留在表麵,以往正常的相處,如今都成了折磨。

再加上這個原因,江遂就更想回家待幾天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每次江遂提起自己想出宮,衛峋都不大樂意,總會提出各種各樣的借口讓他留下,江遂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他打好了滿腹的草稿,勢要達成目的,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提出來,衛峋就痛快的同意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江遂還有點不適應,而且衛峋答應的這麼迅速,總讓他有種他是彆有用心的感覺。

但他也沒多問,他怕問多了,衛峋就反悔了。

謝過陛下的恩典,江遂沒在武英殿多待,高高興興的回文華殿收拾東西去了,會試已經開始,接下來最忙的是主考官們,江遂與這些無關,他可以一直在家裡住到會試結束,就連殿試,其實都沒他什麼事,頂多是衛峋考查貢生的時候,江遂坐在一邊聽著。

搞不好他可以一直住到殿試也結束,直到宿日的使臣來了,再回來。

不對,到那個時候,他都已經在自己家住半個月了,都這麼長時間了,他還有必要回皇宮來嗎?他可以順理成章的一直住在自己家啊!

江遂一臉驚喜,本來他就不想住在皇宮裡,名不正言不順、還容易被禦史彈劾,但是衛峋小時候說自己孤單,不讓他走,他心軟,就留下了,後來衛峋大了,還是不讓他走,一來二去,他就在皇宮住習慣了。

他都快忘了,宮外那個攝政王府才是他真正的家。

說是“家”,好像不太符合,應該說,那是他真正的住處。

不管怎麼樣,美好的未來都在他眼前招手,江遂麵上帶笑的回去了,衛峋坐在龍椅上,望著他離開,然後繼續低下頭,批閱大臣的奏折。

出去住幾日也好。

總在皇宮裡待著,江遂碰到的都是他的人,落梅司根本無從查起,而出宮以後,江遂見到的都是宮內見不到的人,他的狀態也會比在宮裡放鬆很多,這樣,他露出的破綻就變多了。

衛峋垂著眼睛,右手快速的書寫,本是溫和的言語,卻讓他寫出了肅殺的氣勢。

筆畫中鋒芒過於外露,看著自己寫下的字,衛峋擰了擰眉,卻沒做什麼補救的措施,而是隨手把奏折扔到了另一邊,也不管那個上奏的大臣看到這些力透紙背的朱批會不會嚇到睡不著覺。

他扔奏折的力度大了些,而且不偏不倚,奏折砸中燈籠的底柱,燈籠和奏折一起摔落到地上,蠟燭都碎成了好幾截。

秦望山:……

這麼多天陛下都沒真正消氣,現在王爺要出宮住了,那陛下連偽裝和顏悅色的時候都不會有了。

大夏天的,武英殿如同數九隆冬,他心裡的苦,跟誰說去啊。

在心裡哀歎一聲,秦望山任勞任怨的蹲下去,開始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衛峋心情不好,江遂的心情卻是好得很,文華殿裡沒什麼可收拾的,就是還剩下一些公務需要他處理,然後再帶上兩套朝服,他就可以包袱款款的回家了。

江遂帶著笑走進文華殿,卻發現殿門口多了兩個人。

還不是普通的侍衛或者太監,而是兩個身著白衣、腰間係著一塊太極八卦圖的童子。

江遂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就明白了過來,他大步向前走去,進入正殿,裡麵等待的人聽到了動靜,已經轉過了身。

國師就站在正中央,他穿著和童子們一樣的白衣道服,清白的麵孔上鮮少會出現什麼靈動的表情,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能一直保持住一塵不染的仙人形象。

江遂在進來前就已經收斂好了情緒,看到國師,他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許久不見。”

國師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旋即,他小幅度的歪了一下頭,“你很高興?”

江遂:“……”

怎麼看出來的?

默了默,他讓國師坐下,然後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國師沒有姓,隻有一個道號,名叫寒蘆。他今年還不到二十歲,五年前下山,尊他師父的命前往京城,結果因為不通世俗,差點餓死在京城的城樓門下。

還是江遂正好在天子望遠喝酒,看見有人餓暈了,叫人給他買了兩個包子,這才救了這位命途多舛的小道士一命。

據寒蘆自己所說,他出身名門,是道士界的高材生。江遂對江湖上的事情一知半解,不過他在民間打聽了一下,發現派寒蘆出來的那個門派真的很有名,最起碼百姓都知道,那時候衛峋正好缺一個“天命所歸”的勢頭,於是,考察一番之後,寒蘆就應邀上崗了。

成為國師以後,寒蘆就住進了專門的皇家道觀,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的占卜、求雨、主持祭祀,他和江遂幾乎再沒有彆的交集,隻有到了祭祀大典,兩人才會見上一麵。

也不知道今天他親自過來,是有什麼事。

寒蘆沒有回答江遂的問題,而是先把江遂從頭到腳、細細的看了一遍。

江遂被他看得頭頂冒涼氣。

又來了,寒蘆這個打量人的方式實在詭異,他的眼睛仿佛是空的,被這雙眼睛看上一會兒,江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真的被什麼不可說的東西纏上了一樣。

終於等到寒蘆看完,江遂剛鬆了口氣,就聽寒蘆不答反問,“你的舊疾好了嗎?”

……

最近好多人問他這個問題啊。

江遂沉默一瞬,然後笑起來,“好了,早就好了。”

寒蘆盯著他,皺了皺眉:“沒好就沒好,不需要騙我。”

江遂:“……”

他愣愣的看著寒蘆,不敢相信自己的騙術居然失敗了,連衛峋都看不出來他在說謊,寒蘆是怎麼做到的,難不成他會讀心術?

剛想到這句話,寒蘆就說道:“你不要多想,我隻是會看一點麵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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