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1 / 2)

短暫的安靜過後, 衛峋的聲音重新響起在空氣中。

“阿遂,朕不想你離開。”

以前再怎麼鬨彆扭,那都是暗地裡的, 不論衛峋還是江遂, 他們都沒把自己的想法擺到明麵上來, 如今衛峋主動扯下了二人之間粉飾太平用的遮羞布, 他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江遂卻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將一切開誠布公, 與他交談。

甚至, 江遂看他的眼神還有點奇怪。

江遂正在走神, 剛剛衛峋說的那句話, 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聽過一句類似的。

釀善對他說,不想讓他去和親,而衛峋對他說, 不想讓他離開。

衛峋還在等著江遂的回答, 江遂沉默一會兒, 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他收攏起在夜裡暴露太久、已經開始發涼的指尖, 醞釀了一段時間, 才說道:“高處不勝寒, 地位越高的人, 越能體會到何為孤單, 你應該學會習慣。”

衛峋擰眉, 這根本不算是一個明確的回答,他勉強耐下性子,讓自己順著江遂的話說:“朕知道, 但,就不能有例外麼?”

“旁人需要習慣,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便是孤單前行,而朕和他們不一樣,朕有你的陪伴。如同暗夜登上雪峰,手中執著火光,就算身處極寒苦地、冰封千裡,隻要悉心嗬護,手中的火種就不會滅,縱然風刀霜劍、路途遙遠,心卻還是暖的。”

江遂覺得這場對話的走向有些詭異,雖然單拆出來,每句話都沒問題,然而衛峋用的比喻裡,比喻的人是他自己,冰天雪地中的一點暖意什麼的……

聽起來也太肉麻了。

江遂不認同衛峋的想法,他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陛下不該想著時時刻刻倚靠我。”

衛峋心裡深吸一口氣,“朕不是要倚靠你,是要和你共治這天下。”

既然高處不勝寒,朕又無法下去,那你就上來啊!上來陪朕,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衛峋真想把這句話吼出來,然而不行,他要是現在說了這句話,江遂明天就能跪地請命告老還鄉。

江遂以為衛峋是鍋裡的青蛙,殊不知他早就被衛峋也煮在鍋中了。

……

最近衛峋的驚人之語有點多,連拋下這個詞他都用過,如今聽到這句不符合規矩的共治天下,江遂竟然十分淡定,甚至還能淡定的拒絕衛峋:“陛下慎言,江山屬於陛下,天下人、天下事,都是陛下的一家之物,隻對陛下俯首稱臣。”

油鹽不進,說的就是江遂。

衛峋都要被氣笑了,不論他怎麼示好,江遂就是不鬆口,曆朝曆代哪裡出現過這種情況,皇帝求著攝政王留下,求著攝政王管理國家。

坐直了身子,衛峋放緩了神情,他不錯眼珠的望著江遂,“天下人,包括你嗎?”

江遂輕眨了一下眼睛,“自然。”

“那朕的命令,你聽還是不聽?”

江遂極淡的笑了笑,“自然是要聽的。”

衛峋張口,還要繼續說話,江遂卻再次開口,截斷了他接下來的未儘之語,“但,陛下不要忘了,帝王術第一課,天下萬物皆歸帝王所有,隻有人心例外。”

江遂的性格非常平和,他很少會說帶有個人情緒的話,對衛峋的教導也都是從道理出發,然而這一句,卻有幾分威脅的含義。

雖然這威脅在彆人眼裡什麼都不是,但在衛峋這裡,它是他的克星。

衛峋的眸子黑漆漆的,“不錯,但世人常道,人心易變。”

江遂點了點頭,神情自然道:“這四個字是分情況而論的,有些會變,有些卻不會。”

衛峋意味不明的扯起嘴角,“那阿遂一定認為,自己是不會變的那一類了。”

江遂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衛峋的語氣好像是在反諷,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問:“難道不是?”

衛峋皮笑肉不笑道:“幼年時,朕與阿遂相依為命,阿遂視朕為幼弟,對朕多加照拂,經常與朕推心置腹,如今朕和阿遂都長大了,朕也有了照拂阿遂的能力,可是不管朕說什麼、做什麼,在阿遂眼中,更重要的永遠都是規矩。阿遂說這就是君臣,這些隔閡早晚都會產生,可朕不這麼認為,因為朕從來不把阿遂單純的當做臣子。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朕在阿遂心裡,已經變成了單純的皇帝。”

江遂神情一愣。

衛峋眸色微涼,像是和漫天黑夜融為了一體,“阿遂說的不錯,隔閡早晚都會產生,隻是朕沒想到,原來這隔閡,是阿遂親自放置在你我中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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