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心(1 / 2)

顧風弦突然出現在這裡,所有人都很驚訝。

除了衛峋。

今早破曉,衛峋收到加急文書,得知大軍已經到了直隸省內,預計午時左右,先頭部隊就能回到京城。那時候的衛峋看見什麼都開心,他一高興,就修書一封,讓領頭的顧風弦不必等待身後大軍,可以先行回到京城,直奔長樂山,參加此次的行獵。

他沒告訴江遂,是想給他一個驚喜,誰知道中途出了這樣的意外,驚喜還是驚喜,隻是功勞全被顧風弦搶走了。

一年沒見過顧風弦,江遂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他身後還有一個受了傷的皇帝呢,讓顧風弦起來,江遂趕緊招呼秦望山,大家這才發現,陛下受傷了,脖子上流了好多血,眾人一番手忙腳亂,風卷殘雲一般,簇擁著衛峋,呼啦一下全都走了。

回到行宮,得知消息的沈濟今已經等在了那裡,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進入行宮,陪伴在皇上身邊,於是,剩下的人隻好聚集在行宮外麵,一臉焦急的等待消息。

至於這些人是不是真的那麼關心衛峋,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左知秋也是等待的一員,周勤矣站在他身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緩過神來,喃喃道:“我老周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這是什麼狗屎運啊,出門買個東西,遇上地痞無賴,一連遇到兩個俠士,而這倆俠士,一個是今科狀元,另一個是當今皇上!

就連那個看熱鬨的,都是隻手遮天的攝政王!

周勤矣一臉震撼。

長這麼大,他從沒見過皇上和攝政王長什麼樣,以前有宮宴,他爹都帶他哥哥去,這一次他哥哥不在,他爹才帶上了他。現在他終於知道他爹為什麼總在家裡誇皇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看這長相、看這身手、看這氣勢,簡直就是皇帝界的破軍星啊!

震撼過後,就是難以抑製的興奮,他立刻轉頭看向自己新交的朋友,想和他分享一下現在的心情,等他看過去,他才發現,左知秋的臉色不太好。

能好嗎。

攝政王遇險時,左知秋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不是嚇的,而是激動的,他這輩子彆的不會,就會抓住機會,彎弓搭箭,用儘力氣,箭剛脫手,左知秋就知道,他這一箭絕對會射中,那一瞬間,他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了,如果沒有意外,這一箭會讓他大放異彩,成為今日最令人矚目的明星。

但誰能想得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顧風弦居然回來了!

大家隻顧著看他射死的那頭野豬,根本沒人注意到公鹿身上也有一支箭。

左知秋的心情簡直糟透了,他有種老天爺在耍他的感覺,不然事情怎麼會這麼巧。

聽到有人叫自己,左知秋回過神,看見周勤矣的目光有些擔憂,“你沒事吧?”

左知秋頓了頓,搖頭道:“沒事,就是擔心陛下。”

說著,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周勤矣又問,“你的手怎麼了,不舒服嗎?”

左知秋又搖了搖頭,“還好,隻是剛剛拉弓的時候,用的力氣太大,扭了一下。”

拉弓?

周勤矣眼神茫然了一瞬,他們兩個是跟著他爹的,全程左知秋都在和他爹聊天,後麵陛下突然加速,他們才跟著抽鞭飛奔起來,左知秋什麼時候——

周勤矣突然瞪大眼睛,“那頭鹿是你射死的?!”

鹿死了,這個大家都看見了,隻是沒人深究而已。

左知秋聽他嚷起來,立刻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彆叫這麼大聲。”

周勤矣閉上嘴,學他的樣子壓低聲音,“你怎麼不說啊,大家都不知道是你。”

左知秋的語氣雲淡風琴,“區區小事,有什麼值得邀功的。”

周勤矣一聽,立刻急了,“這還算是小事,這是頂頂大的大事!你不說,說不定彆人就會冒領,你等著,我去找我爹。”

左知秋虛攔了兩下,然而周勤矣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跑沒影了,左知秋輕歎一聲,低下頭,繼續重複著揉手腕的動作。

*

外麵又在上演什麼戲碼,衛峋不知道,也不關心,他正在享受江遂親自照顧他的樂趣。

沈濟今過來檢查一番,開了藥,然後就被兔死狗烹的皇帝陛下趕了出去,房間裡隻剩下秦望山和江遂,秦望山已經做好主動滾蛋的準備了,沒想到,攝政王拿起藥盒,沒招呼他,而是親自走到了陛下的身邊。

血跡已經被擦乾淨,江遂蘸著一點藥膏,輕輕塗抹在衛峋的傷口上,傷處已經腫了,也不知道那枯草到底是什麼品種,又尖又硬,竟然紮進去了這麼深。

一邊上藥,江遂一邊暗自琢磨,應該不會像評論說的那樣,發炎吧……

其實他連發炎是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人在受了外傷以後,就會發炎,繼而發燒,再而說胡話,最後借著胡話表達真心,釀釀醬醬。

評論誤人,攝政王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純潔的攝政王了。

……

把藥盒放下,江遂走到衛峋前麵坐下,“如何,要回宮嗎?”

衛峋耳朵還紅著,聽到這句話,他立刻睜大雙眼,“當然不回!”

受這麼一點小傷就回宮,他堂堂衛朝天子的麵子往哪裡放,再說了,他和二皇子之間的較量還沒結束呢!

衛峋回答的如此斬釘截鐵,江遂和他對視一會兒,無可奈何的點了頭,“好吧。”

轉過頭,他直接吩咐秦望山,“上午的圍獵宣告結束,讓膳房把東西都準備出來,陛下受了傷,就不出去和他們一起吃了,做點清粥小菜送進來,對了,誠王今天來了嗎?”

秦望山回答:“來了來了,誠王殿下傷了胳膊,沒去打獵,上午一直在河邊釣魚。”

正好。

“讓他和右相一起招呼二皇子等人,仔細些,不要怠慢了人家。”

秦望山哎了一聲,然後就跑出去找誠王了,也不管誠王接到這個命令以後,臉色會有多複雜。

今天來圍獵的丞相隻有右相,左相坐鎮皇宮,他一向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江遂指揮的得心應手,衛峋還想給自己爭取一下吃肉的機會,卻被江遂無情的拒絕了。

陛下一上午的戰績共有三隻兔子、兩條狐狸、一隻花豹、一隻羊、以及一隻瞎貓碰上死耗子才獵到的斑鳩。

他本想炫技,獵一隻飛過的老鷹,沒想到手滑了,獵到剛好同樣飛過那裡的斑鳩,看到斑鳩落下來時,眾人紛紛誇讚皇上好身手,要麵子的皇上自然不能把血淋淋的事實說出來。

除了狐狸毛被留下,剩下的全都被江遂做主,送到了眾臣的餐桌上,至於那隻可憐的斑鳩,則進了江遂的肚子裡。

自從養了世子,江遂就沒再吃過碳烤乳鴿,如今換成斑鳩,味道好像也不錯。

吃飯的時候,江遂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直到吃完,看見給他遞茶的人換了一位,他才想起來,末羽和江五一直都沒回來。

這不太可能,就算他們心大的沒有發現異樣,圍獵結束時,羽林軍會吹響號角,漫山遍野都能聽到,沒道理那倆人聽不見。

放下筷子,江遂問:“末羽和江五,他們去哪了?”

衛峋頭也不抬,淡定喝粥,“領罰去了。”

江遂皺起眉頭,“是我沒讓他倆跟著,你不會把他們罰的太狠吧?”

衛峋喝粥的動作頓了一下,“放心,死不了。”

江遂頓時急了,他剛要說話,衛峋突然抬起頭,“阿遂,如果今日站在那裡的人是朕,差點遇險的人是朕,你會怎麼處置他們?”

江遂閉上了嘴。

因為他心裡想到的第一個詞,是就地處死。

他當然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規矩不得不立,堂堂天子,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差點死於獸腹,這是絕不可以饒恕的事情,若因為一時的不忍心,放過了他們,整個羽林軍都會受到影響。等到下一次遇險的時候,他們很可能就不會拚命的去營救了。

江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如果你罰的太過,我會覺得這都是我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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