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1 / 2)

“或許吧。”

江遂晦暗的笑了一聲, “以後的事,誰能說清呢。”

長公主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每個人都會衝動,尤其壓抑的越深, 反彈的也會越嚴重。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長公主把自己深埋心底的想法都說了出來,可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那也沒用,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 根本無法收回。

聽著江遂淡淡的自嘲,長公主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更不知道江遂有沒有生氣, 會不會報複她。

江遂卻抬起了眼睛, 他現在的神情,和之前一般無二。

“可我不願去想那些,人活一世,死法有無數種, 活法也有無數種, 與其日日戰戰兢兢的想著如何死,還不如費點心思, 去想想往後的日子該如何活。”

下意識的, 長公主又想冷笑了,但終歸,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停頓之後,她稍微收斂了一些,隻是語氣還是充滿了嘲諷, “至愛至親都被奪走的情況下,王爺以為該如何活?”

江遂回答:“平心靜氣的活。”

長公主差點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平心靜氣,他說的倒是輕鬆!

在長公主發脾氣的前一秒,江遂又開口說道:“釀善公主代衛朝和親,與宿日永結同好,其生母祝韶長公主感念大義,叩謝聖恩,親自送釀善公主出嫁。”

江遂突然說起這些,長公主聽的糊塗,心中怒意更勝。

句句假仁假義!

而江遂還在說著,“……出嫁三年,骨肉離彆之痛常常縈繞在釀善公主心間,公主愁眉不展,兩國陛下憐其愛母之心,特許釀善公主將她的母親接到宿日都城榮養,直至百年。”

長公主愣了。

而江遂在說完最後一句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再度抬起頭,“如果長公主往後能夠平心靜氣的活,這些便不再是空話。”

好半天過去,江遂才聽到長公主發出聲音,“你說的……是真的?”

江遂淡笑,“自然,公主出嫁時,身上帶了一封來自陛下的信函,這個要求也在信函上,宿日太子敬重陛下和公主,想來不會拒絕。”

長公主怔了好久,再次望向江遂時,她的神情總算沒有那麼麵目可憎了,“你今天過來,便是想要與我說這些的麼?”

不然?難道他還能是故意來找罵的。

這件事,全天下隻有江遂和衛峋兩個人知道,連帶著信函的釀善都一無所知,衛峋本來不想告訴長公主,在他看來,讓長公主受三年的折磨,等到了時候,再突然告訴她,把她打包扔到宿日去,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但江遂還是有些不忍心。

雖然長公主不討人喜歡,雖然他們之間交情一般,但隻要想到釀善離開後,長公主每天都會活的多麼驚惶,他就覺得不落忍。

就像當年,一朝變故,父親毫無預兆的被派到邊疆打仗,臨走前他匆匆忙忙的將江追送到鄉下,而父親離開沒幾天,聖旨就送到了他家,原來聖上要封他姐姐為貴妃,當晚便要江迢入宮。

後宮貴妃之位空懸了四年,很多人都在猜測下一任的貴妃會是誰,但誰也沒想到,那人會是鎮國大將軍家年僅十四的嫡長女。

家裡沒有主心骨,說是封妃,其實就是一場劫掠,江遂那年才十二歲,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姐姐被帶走,那種孤立無援、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後來,他收到一封宮中送來的,姐姐寫下的書信,信中說對他十分思念,希望他能進宮陪伴,明知道那信上的字跡是仿造的,明知道這一去就難再出來了,但是,江遂還是去了。

沒彆的原因,隻因為他姐姐在那。

說來也是諷刺,這世上唯一一個能懂長公主如今心情的人,居然是她一直都看不起的人。

話帶到了,江遂就準備離開了,隻是他剛走出去沒兩步,長公主突然又叫住了他。

江遂轉身,詢問的看著長公主,後者問道:“王爺如今,還是不打算成家麼?”

江遂:“……”

好好的,怎麼又說起這件事了?

沉默片刻,他搖了搖頭,“不打算。”

長公主說道:“此番聖恩,本宮心知肚明,一切都要多謝於王爺。本宮承了這個情,日後王爺若是有了心上人,改了主意,可來長公主府,說不定,本宮也能幫王爺一個忙。”

江遂嘴角一抽,聽長公主的意思,是要用做媒來還他的人情,算了算了,他不需要。

江遂再次拱手告辭,這一次長公主沒再攔他,等江遂走了以後,長公主獨自坐在椅子上,想起了昨晚釀善對她說過的話。

——誠然,和親不是女兒所願,可女兒所願的,本就實現不了。如此一來,女兒倒是覺得,和親也挺好的,嫁給尋常男子,就能快樂一生麼?那些王公貴族的夫人,哪一個活的容易。跟她們比起來,女兒更想當皇後,至少,皇後的權柄,女兒能緊緊抓在手中。

——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我被宿日的太子欺負,但你也要相信我啊,我是你養大的,搞不好,被欺負的人會是他呢。

——放心吧,娘,我的目標是當好宿日的皇後,以後名留兩國青史。女兒已經長大了,不會再拘泥於眼前了,一時的快樂算什麼,我要千秋萬世的人們都能記住我!到時候,不管是太子、皇兄、還是攝政王,都要對我甘拜下風,哈哈哈!

釀善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長公主的神色突然變得頹然,她不禁閉上眼,緩解重新泛上來的苦意。

釀善是什麼性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在過去,她是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定然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才讓她一夜之間就成長了,她在自己母親麵前展現出了積極又上進的一麵,至於沉重又壓抑的那一麵,也不知道此生她又會展現給誰看。

*

離開了長公主府,江遂覺得整個人都鬆快了,詭異的,他竟然有種自己多年坐監、終於刑滿出獄的感覺。

……

江五一直在門外等著他,看到江遂出來,他連忙走上前,開心的說道:“王爺,您終於出來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任誰看了江五這張純潔又美好的笑臉,都會心情飄揚,江遂也笑了起來,“怎麼,出事了?”

“沒有!屬下就是惦記您。”江五脆生生的回答。

呦,這小嘴甜的。

江遂心情不錯,從懷中抽出一錠銀子,賞給了江五,江五也不客氣,直接就收了,緊接著,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天子望遠走去。

顧風弦和何雲州早就到了,他們送走了和親隊伍,轉頭就來了這邊,顧風弦情緒正常,何雲州卻是喜上眉梢,一個接一個的點菜,那架勢,讓顧風弦想起了軍中喜得大胖小子的將士們,不管多摳門,到了這一日,總是大方的像是不打算繼續過日子了。

顧風弦對吃什麼沒要求,他隻要酒。

顧將軍好久沒來,天子望遠的掌櫃都開始想念他了,今天見到他來,一雙眼睛差點笑沒,不等顧風弦點,他立刻主動的送上去一壇酒,說是免費的,給顧將軍接風洗塵。

顧大將軍聽的很是受用,立刻又點了五壇,還給了掌櫃不少的打賞。

一旁點菜的何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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