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1 / 2)

又說了幾句, 江遂從何雲州住的院子裡走出來,江六儘職儘責的守在院門口,因為他周身的氣勢太強悍,何府眾人不敢靠近, 隻能躲在三四米遠處, 不停的張望著。

看見攝政王出來, 膽小者呼啦一下子跑光了, 膽大者上前點頭哈腰,想要打聽攝政王這一次的來意。

隨意打發走這些人,江遂出了何府,天空湛藍明亮, 連雲都沒有幾片。

“撲棱棱——”

江遂抬起頭,看到一隻熟悉的白色鴿子往南邊飛去。

鴿子麼,都長一個樣, 毛色也差不多,要麼白色,要麼灰色,而且它飛的那麼高,肉眼根本看不清它具體的長相。

但江遂還是抬頭看了好一會兒, 那隻鴿子很快就飛沒影了,江遂的視線下移,望向遠處的建築。

何府建在黃金地段, 連攝政王府都比不上這裡,蓋因, 從這條街走到儘頭,再拐個彎,便是紫禁城。

看他停留的時間過長, 江六才問了一句,“王爺,不走麼?”

江遂收回視線,他斂著眸,嗯了一聲,然後走向馬車。

從江遂離開王府,到回到王府,總共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江五跟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樣,一直低著頭,站在主院的牆根底下,然而,主院那麼大,四麵都是牆,他偏偏站在西南麵,那裡空曠、陽光強烈,離江遂的書房十分近,而且,視野極好。

他不僅能迅速洞察主院附近的動靜,每個進入主院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到他。

江遂剛走進來,便看到江五垂頭喪氣、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模樣。

江六站在江遂身後,見狀鄙視的翻了個白眼。

王爺關心部下,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所有人都以為江遂會走過去,親自關切江五,然而江遂隻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往前走了,進入書房之前,他轉過身,對院子裡的兩個人說道:“江一跟我進來,你們兩個出去吃飯吧。”

距離午時還有半個時辰呢,根本就不是吃午飯的點,但江六立刻就答應了下來,順便還帶走了裝可憐失敗、一臉不敢置信的江五。

同時,江一不知道從哪跳下來,輕盈的落在江遂身後。

一主一仆進入書房,江遂看著他關上書房的門,然後直接問道:“陛下派了多少人監視我,你知道麼?”

江一詫異的抬頭。

兩人對視,江一停頓一秒,不答反問:“主子問的是哪一年?”

江遂有片刻的怔愣。

他其實不知道衛峋在監視他,他隻是基於對衛峋的了解,覺得自己身邊應該有類似暗衛的人存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他沒想到,衛峋監視他,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江遂的心情有些複雜,“不管哪一年,全都告訴我。”

江一垂眸回答:“主子身邊出現外人,是從乾元二年開始,乾元二年四月,有兩名羽林軍跟在主子身邊,乾元三年六月,增加了六名羽林軍,一共八人,乾元五年,主子身邊的羽林軍換了一批,實力比上一批增加了不少。一直到今年七月,這批羽林軍才被撤走,換成了四名屬下看不出路數的人,他們像是羽林軍,但是比羽林軍殺氣更重。”

頓了頓,他繼續道:“為首者,和屬下實力相當。”

乾元二年……那時候衛峋才十二歲。

江遂問:“這些人……全都是監視我的?”

江一搖頭,“屬下觀察過,羽林軍隻在主子出宮的時候才出現,若主子回到王府,他們就守在王府周圍,與其說是監視主子,倒不如說是保護主子。”

江遂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繼續問,“那四個不是羽林軍的人呢?”

江一沉默了一會兒,“主子沒回來的時候,那個為首者,曾試圖潛入王府。”

江一回答的很委婉,但再委婉,也美化不了這件事背後透露出來的事實。

如果是為了保護江遂,又怎麼會在江遂沒回來的時候偷偷潛入,既然在這個時候偷偷潛入,那必然是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江遂坐在椅子上,心情出奇的平靜。

其實比他想的好很多。

他信江一,江一說羽林軍不是監視他的,那就一定不是。也就是說,滿打滿算,衛峋其實就監視了他一個多月,而一個多月前,正好是他和衛峋初次冷戰的時候。

再想想,江五也是那個時候回來的。

江遂為人坦蕩,他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所以哪怕衛峋派人把他身邊翻了個底朝天,他也不怕,他隻是覺得後背有些心涼。

現在他已經知道衛峋不恨他、不會害他了,那他這麼做,就隻剩下一個原因。

那天不歡而散,在衛峋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表麵上和自己鬨彆扭、和好、將此事忘到腦後,可實際上,他從沒忘過,他一直都在記著這件事,試圖找到他想要離開的理由。

衛峋太聰明了,也太沉得住氣了,縱然他做這些,出發點都是好的,可江遂還是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

彆人看到的可能是衛峋有多麼情深義重,有多麼需要江遂,而江遂看到的,卻是他控製欲多麼旺盛,簡直……和他那死去的父皇一樣。

江遂沉默了好長時間,才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江五,如今還是江五嗎?”

暗衛們來自天南海北,各自有各自的故事,來到江家之後改名換姓,他們冠了主子的姓,得到了一個好記又沒有意義的編號名,如果江五已經不再效忠江遂,那他這個江五的名字,自然也就該改了。

江一低沉的嗓音在書房裡響起,“屬下也不知道。”

江遂突然覺得心好累,讓江一出去,他坐在椅子上,半晌,捏了捏發痛的額角。

全天下的人都對帝王寵愛趨之若鶩,可江遂就是那個特殊的奇葩。

如今擺在他麵前的一共有兩條路,第一條,像何雲州說的那樣,挨個試,努力讓皇帝對他死心。

第二條,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粉飾太平,等到再也裝不下去的時候,再做其他打算。

江遂沉默的想,以他的性格,他應該會選第二條。

然而片刻之後,他做好了決定。

他選第三條路。

——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