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1 / 2)

真的不會有任何人受到傷害嗎?

當然不可能。

彆人或許無法確定, 但衛峋,勢必要傷心一陣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江遂慢慢往回走。

他已經顧不上了。

多呼吸一次京城的空氣, 他的肺部就缺氧一次, 大難臨頭的緊張感始終籠罩在他心上,就連江遂自己, 都搞不懂他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雖然搞不懂,但他還是想遵從本心。

繞過彎折的羊腸小道,回到長樂寺裡, 江遂沒有立刻離開, 他轉到寺廟的正門口, 踏入香客們上過香後都會來轉轉的地方。

這裡有三個和尚,一個負責給人抽簽解簽, 一個負責售賣經書, 最後一個,則是賣一些小玩意兒,比如護身符、玉佩等等。

寺廟裡的東西雖說都開過光,但開光也有開光的區彆, 比如擺出來的這幾個玉佩, 最劣等的隻要六錢銀子, 最高等的卻要二百兩銀子。

天上一腳、地上一腳, 不管購買力多少,都能在這裡買到心儀的物件。

江遂對一心渡人的和尚們這麼有商業頭腦沒有興趣,他走到第三個和尚麵前,翻了一會兒,最後指向角落裡的一個護身符。

“勞煩小師傅,我想要那個。”

和尚年紀不大, 可能也就十幾歲,但是他的穿著打扮顯示,他已經不是沙彌,而是一個正經的和尚了,拿起江遂要的東西,他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伸出手來:“四兩二錢七文。”

江遂:“……”

還有零有整的。

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剩下的充當了香火錢,大概是長樂寺的富貴香客比較多,和尚並不驚訝,隻是又送了江遂一根紅繩。

這護身符就是一塊木牌,江遂挑中它,因為它是唯一一塊沒有刻著佛像的護身符,上麵隻有一個萬字佛印,底下刻著一句似是而非的詩句。

——山深失小寺,湖儘得孤亭。

輕輕撫過這兩行暗藏鋒芒的刻字,江遂把那根紅繩穿過去,然後拎起紅繩,湊過去,聞了聞護身符上麵的味道。

有一點淡淡的香味,應該是檀木做的。

一小塊木頭雕成的牌子,還沒半個巴掌大,居然就要不到五兩銀子,寺廟可真賺錢。

搖了搖頭,把護身符裝到懷裡,江遂便下山了。

當初說的是二十七這一日,衛峋出宮來找江遂,可是下了朝,衛峋剛要抬腿往外走,秦望山就告訴他,攝政王早上就進宮了。

最近江遂上朝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時候來,有時候就不來,好像全憑心情似的。彆人問,隻能得到身體不適這個理由,兩位丞相倒是看出來一點不對勁,但人家皇帝都沒說什麼呢,他們兩個就更沒資格評判了。

衛峋摘下上朝才會戴的帝王冠冕,快步往後宮走去。

整個後宮已經荒廢七年了,除了禦花園還有點用,剩下的宮殿全部大門緊閉著,江遂偶爾會來禦花園散心,但這一帶,他也是好久沒來過了。

皇宮的格局是這樣的,正中央,最氣派的那個位置,是皇帝、皇後、皇太後居住的地方,後麵則是後宮,各位娘娘住的地方,至於左側,是祭壇、文淵閣、古今經籍庫等等專用建築所在,而右側,是皇子皇女們住的地方。

但衛峋是不受寵的皇子,他從來沒住過正經的皇子住處,小時候,他是住在後宮裡的。

就是江遂現在站的地方。

——鳳闕台。

或者叫它十年前的名字,冷宮。

古往今來,其實皇宮都是沒有冷宮的,畢竟聽著不好聽,也不吉利,但每個朝代都有被稱為冷宮的地方,隻要皇帝不去哪裡,哪裡就是冷宮。

鳳闕台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一連死了四個妃子,一個病死,三個被賜死,皇帝不再來以後,這裡就是太監們耀武揚威的角落,而江遂,就是在這個角落裡撿到了瘦骨嶙峋、眼中冒著凶光的衛峋。

衛峋不避諱他的過去,即使這些過去特彆寒磣。在他看來,他以前過得艱難,卻不苦,因為他小小年紀,就能把那些太監耍的團團轉。可江遂避諱,他想讓衛峋成為一個萬民敬仰的皇帝,所以他抹掉了衛峋人生中的所有黑點,沒人能從他的出身來攻擊他,就算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也不行。

當初太子一倒台,江遂就帶著衛峋搬出去了,本來想帶他住到皇子該住的地方,可那裡沒收拾好,他就把衛峋安排到了文華殿,而等皇子住的地方收拾好了,老皇帝也不行了。

就這樣,衛峋在文華殿住了沒幾天,又搬到了武英殿,這一住,就是七年。

皇帝在另一個地方飛速的成長著,他度過童年的地方,就這麼一年又一年的荒廢了下來,江遂不過來,衛峋也不過來,如今再看,都已經雜草叢生了。

衛峋過來的時候,江遂正站在主堂的匾額下麵,仰頭望著匾額上不知哪年建起的鳥窩。

衛峋的步伐很沉穩,從他踏入門檻,江遂就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便是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阿遂在看什麼?”

江遂先歎了口氣,然後才回答道:“看我逝去的青春和光陰。”

衛峋:“……”

回答都這麼憂傷了,衛峋還能說什麼,隻能跟著一起看,不過相比江遂的傷春悲秋,衛峋淡定的就像是沒來過這裡一樣,耐心等了一會兒,他就開始催江遂。

說好的一整天呢,再耽誤,上午都沒了。

江遂回過頭,費解的看著他,“陛下不會懷念過去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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