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1 / 2)

衛峋的語氣聽起來還不錯, 沒有生氣,甚至算得上愉悅。

從昨天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很開心。

畢竟最近發生的都是好事, 和宿日的結盟已經達成, 二皇子滾回自己國家了, 順便還帶走了釀善, 一下子解決兩個情敵, 如果不是威嚴皇帝的人設束縛著他,他臉上的笑容可以保持一整天。

而江遂從衛峋的語氣中判斷出他此刻的心情, 轉瞬, 他讓自己放鬆下來。

沒有回答衛峋之前的調笑, 他反問道:“陛下怎麼過來了?”

一邊說,他一邊站了起來, 走到衛峋麵前, 帶著他往副廳走。

然而衛峋的注意力還在桌案上,他輕輕瞥了一眼遠處的寬大書桌, 目光落在那本欲蓋彌彰的書上, 他沒有過去,隻是轉過頭, 垂眸望著江遂, “下朝以後,覺得無聊,便過來找阿遂了。阿遂之前是在做什麼?”

就知道他不會放棄, 幸好桌案離房門很遠, 就算衛峋視力好,也不可能看清他寫了什麼。

沉默一瞬,江遂做出一副無奈的模樣, “總之不是壞事。”

衛峋探尋的看著他,“那為什麼不能告訴朕?”

江遂閉上嘴,坐到椅子上,衛峋跟著坐下,兩人誰都沒說話,在衛峋的視線壓力下,江遂終於投降。

“陛下的生辰快到了,我在思考,今年該如何給陛下慶祝生辰。”

衛峋一怔。

他是老皇帝和一個不知名舞姬生下的孩子,那個舞姬雖然是個美人,但在後宮佳麗三千中,其實沒有那麼出眾。老皇帝和舞姬春風一度之後,就把舞姬忘到了腦後,知道舞姬懷孕,他也不在乎,說不在乎都是美化過的,實際情況是,孩子還沒出世,他就開始厭惡這對母子了。

隻因為,舞姬不是衛朝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一直刻在人心裡,縱然那個舞姬長得和衛朝人沒有任何區彆,但隻要想到她的出身,老皇帝就對她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任何好感。本來他想直接殺了舞姬,但是那時候他年紀已經挺大了,長年縱欲壞了身子,整個後宮隻有兩個皇子成功長大,孩子太少,殺一個就少一個,出於這種心態,他對舞姬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個懷有身孕、卻不受皇帝待見的異國女子,可想而知她得到了什麼待遇,生孩子本來就是九死一生,衛峋剛生下來沒多久,她就病死了。尚在繈褓的衛峋沒了母親,有個老太監心善,把他抱到了老皇帝麵前,可老皇帝隻是虛虛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讓人把他帶了出去。

出生三個月,衛峋的父皇才終於知道他的存在,而為了讓自己麵子好看,老皇帝隨手一指,就把他掛在了一個妃嬪的名下,對外就說他是那個妃嬪的孩子。

然而那個妃嬪過的也不好。在江迢入宮之前,宮裡還有另一位貴妃,那位貴妃榮寵正盛,衛峋的養母每天都在想著怎麼爭寵,小小的衛峋在她手裡就是工具,而發現了老皇帝對衛峋的漠視之後,她對衛峋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變。

總之,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往不為人知,因此,也就沒人知道,衛峋的親生母親並不是太廟裡的那一位,而他真正的生辰,並非臘月初三,而是八月二十七。

皇帝可以昏庸,可以無道,但他不可以流著外族血脈,江遂一直把這件事瞞的死死地,每年到了衛峋的生辰,都是他們兩人偷偷過。

下一碗長壽麵,送個價值千金的小禮物,就算過去了。

衛峋還在發呆的時候,江遂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馬上就是十八歲了,過了這一年,陛下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他們這個時代對成年沒有具體的界限,在他們看來,成婚了,就是成年了,而江遂做夢的時候,經常看到書下評論有這麼一句話。

——主角什麼時候十八歲啊,球球大大,讓他快點成年吧。

一張白紙的攝政王並不知道這裡的成年還有另一層含義,他隻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成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隆重的儀式感。

衛峋也不明白十八歲有什麼可慶賀的,去年他滿十七,江遂也沒專門提起要為他慶祝。

但是,他才不會愚蠢的問出來,要是問的太多,江遂改主意了,那他多虧啊。

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衛峋還是矜持著一張臉,他佯裝淡定的哦了一聲,搓搓自己的衣袖,他繼續淡定的問:“那阿遂想出來要怎麼給朕慶賀了嗎?”

江遂輕笑,“有些眉目了。”

衛峋端著神態,難得沉默下來,他覺得自己不該問,但是他真的好好奇啊,忍了一會兒,沒忍住,他瞥向江遂,希望他能默契一點,直接把準備了什麼都告訴他。

衛峋是個心思深沉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當初把衛峋推上皇位,縱然有情勢所迫、不得以而為之的原因,但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江遂覺得他身上有帝王之氣,是個天生的裁決者。

然而這位裁決者,時不時就會露出現在這樣傻氣又好懂的一麵,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像是生怕江遂看不懂。

江遂臉上仍是笑著,隻是心情變得有些苦澀了,他溫聲問:“休沐一日,我帶陛下出去走走,怎麼樣?”

衛峋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喜歡和江遂在人群中走走停停,身邊都是陌生人,隻有他們兩個是彼此相識相知的。江遂的視線會一直落在他身上,若人群把他倆衝開,江遂還會立刻反應過來,緊張的四處張望。

等找到他以後,江遂的神情就會立刻放鬆下來。

江遂經常笑,甚至笑的太頻繁了一點,然而,衛峋最喜歡的不是他的笑,而是自己出現在他眼前後,他所流露出的失而複得的快慰。

這些複雜的心情,衛峋當然不會說出來,他還在跟江遂一遍遍的確認。

“一整天?”

“一整天。”

“不變卦?”

江遂失笑,“不變卦。”

“要是變卦怎麼辦?”

江遂:“……”

他難道是這麼沒有信用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