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毒發(2 / 2)

江遂仰起頭,神情中帶了幾分擔憂,他不禁伸出手,想要帶他去一邊坐下,“你先不要激……”

剛碰到衛峋的胳膊,突然,衛峋大力的甩開他,他原本還算鎮定的神情,瞬間變成了陌生的猙獰,他的聲音頓時抬高,隻是和平時他發脾氣時不一樣,平時的他是怒吼,而現在,卻像是乞求般的告饒。

“告訴我,你是不是中了思美人!!”

剛剛江遂被他甩的身子都歪了一下,愣了愣,他把視線轉回去。

“嗯。”

可能覺得一個語氣詞還是沒法讓衛峋滿意,於是,他又正式的說了一句,“是啊,我中了思美人。”

衛峋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麼淡然的說出這句話,他的心臟好像被人攥緊了,血液流不進去,溫暖在流逝,渾身都開始陣陣的發涼,肩膀上的傷口到現在都沒好全,這輩子衛峋受過最嚴重的傷就在肩膀,可是他覺得,肩膀再疼,也疼不過他的心臟。

他像是自虐一樣,還在繼續問,“多久了?”

江遂沒有廢話,直接回答他,“七年。”

他平靜的望著衛峋,沉默一瞬,他繼續道:“不用再問了,我現在全都告訴你。七年前,你父皇駕崩的那個晚上,他給我吃了思美人的藥丸,我吃下沒多久,他就死了,放心,我給自己報仇了,下葬之前,我踹了他好幾腳。”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解藥,但是找不到,聽說這個毒就是沒有解藥的,陸陸續續的,我也就死心了,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以前的你還不如我能動用的人多,我也不想讓全天下都大張旗鼓的替我找,而且,本就是虛無縹緲的事,那我何必告訴你,讓你跟我一起憂心呢。”

衛峋聽笑了,就是這個笑,比哭都難看,比哭更讓江遂覺得揪心。

“虛無縹緲,沒有必要……”

又笑了一聲,衛峋好像品到了血的味道,“江遂,我真恨你。”

江遂眼皮一跳,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和緩,“要恨便恨吧,我也沒有辦法。”

江遂垂著眼睛,他沒看見衛峋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紅色,盯著這個讓他從小嘗遍酸甜苦辣、悲歡離合的男人,衛峋覺得自己被泡在了混著辣椒的水缸裡,呼吸不過來,渾身都疼痛難忍,偏偏他還發不出聲音,無法呼救。

因為唯一一個可以救他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可他不能怪那個人,他不忍心,也沒資格。

周圍陷入沉默,江遂像個雕像一樣垂著頭,半晌,他終於聽到頭頂傳來聲音,說出這句話,像是耗儘了衛峋生平所有的力氣,但是,他還是說出來了。

“我知道了。”

“你走吧,以後愛去哪去哪,我都不管了。”

這句話剛說完,衛峋自己就難受得要死,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在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捅出來一個血窟窿,傷口猙獰又難看,還在不停的往外滲血,每一次呼吸,都有寒風從這個血窟窿穿過,疼得他忍不住陣陣顫抖,冷得他恨不能就此死去。

他不想再留在這裡一分一秒,衛峋扭頭便走,隻留給江遂一個決絕的背影。死都不放自己離開的人,轉眼就改了主意,要是放在以前,江遂能高興的跳起來,可現在,他隻覺得心情酸酸麻麻,想笑,又笑不出來。

手指突然被人勾住,其實是很輕的力氣,衛峋如果想走,立刻就能走,就這點力氣,絕對攔不住他,可是,他偏偏就被這麼一丁點力氣絆住了腳步,他直挺挺的站在地上,另一條腿是怎麼都邁不出去了。

那個勾住他的人還在說:“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衛峋僵著身子,不敢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不管不顧的把人抱在懷裡。

那人又說,“可你趕我走,也沒用啊。”

是啊……趕走江遂,也沒用,因為毒還在,他還是有危險的。沒關係,江遂走了,他就召集全天下的大夫,替他研製解藥,雖然見不到他,但是每天都在為江遂的事情忙活,這樣,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難熬。

衛峋出神的想著以後的事情,而江遂抿了抿唇,終於把下一句說出了口,“因為,我已經動情過了啊。”

衛峋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一個時辰前,這還是衛峋盼了很久、每天都希望能從江遂嘴裡聽到的話,可一個時辰後,這句話成了衛峋最大的夢魘,他希望江遂為之動情的那個人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他希望時光能倒流,回到江遂想要逃跑的那個夜晚,這一次他不會再瘋狂的找人,他會放手,一定會放手,隻要江遂好好的。

衛峋始終不回頭,而江遂也到了情緒的臨界點,他又閉了閉眼,隨後,孤注一擲般的睜開眼,然後,他拽了拽衛峋的食指。

如果今天不說清楚,他們又會錯過好些天,江遂不想再錯過了,本來,他們就已經錯過很久很久了。

得到江遂的暗示,衛峋又僵硬了許久,然後才轉過身,江遂眼裡本就有水汽,看清他此刻心如死灰般的表情,江遂不禁笑了起來,水汽被擠出去,變成淚珠滾落在臉上,衛峋望著那滴快速滑落的淚珠,沒有開口。

江遂在心裡無聲的歎了口氣,“我是為了你回來的,不要趕我走,如果你真的要把我趕出去,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況且,我喜歡你,就算你把我趕走了,這也是沒法改變的事實,我不管在哪裡,都是喜歡你的,都是會動情的,也都是會毒發的。”

衛峋睫毛一顫,他抬起沉沉的眸子,眸中情緒絕望的像是化不開,看的江遂心尖一疼,他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衛峋的眼角,聲音無比溫柔,“我知道你沒法接受,可是,已經這樣了,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如果有彆的選擇,我一定奮不顧身的去做,我會拚命的讓自己活下來,然後回來找你,可我試過了,都是沒用的,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好不好?”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遂一直在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暗示,他讓自己平靜,讓身體專注於負麵的情緒,動情本就是一個特彆模糊的概念,江遂研究思美人多年,發現它真正克製的是身體動情,隻要身體有反應,百分百會毒發,但如果隻是心裡動情,隻要心情不是特彆激動,一般情況下就沒事。

他預料過如今的局麵,所以該怎麼調節心情,他早就想到了,可他沒想到過,當他動心,他的心便不再聽命與他自己,而到了這種局麵,他又該如何自處。

聽著江遂的話,衛峋一直沒開口,直到他說完了,還在期待的等待自己的回答時,衛峋才輕緩的眨了一下眼睛,他在思考,而且很認真的在思考。

“那……我要是死了呢?”

江遂愣住。

衛峋覺得,大部分方法江遂一定都用過了,但是這個,他之前缺條件,所以肯定想不到,那麼,說不定,這個就會管用。

他的眼神告訴江遂,他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在思考這句話的可行性。

呼吸陡然不穩,江遂的神情從怔愣變成憤怒,他惡狠狠的推向衛峋,直接把他推了一個趔趄,“瘋子!!!”

衛峋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江遂還在罵他,“你以為你有那麼大的作用?!你死了就是死了,白死!毒在我血裡,心在我身上,跟你有什麼關係!”

衛峋想要說話,可是江遂突然沒了聲音,他身體一顫,冷汗淋漓的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要讓他死去又活來,連跪坐他都沒法做到了,像個蝦米一樣蜷在地上,他拚命壓抑,可喉嚨裡還是發出了破碎的慘叫。

痛,痛,痛。

這個字在江遂的世界鋪天蓋地,可是江遂還惦記著衛峋,他艱難的睜開眼睛,發現衛峋就驚忙的跪在自己身邊,他伸著手,看起來像是想要把自己抱進懷裡,可是,他隻是徒勞的保持著這個動作,卻沒法再往下一步。

因為他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姐妹哭吧哭吧不是罪~嘗嘗眼淚闊彆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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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疼藥在造了在造了,解藥也在找了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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