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彆走(2 / 2)

說到這,寒蘆抬起眼睛,格外認真道:“所以,不到最後一刻,就不算終局。”

少年國師說話老氣橫秋的,要是他臉上乾淨點,這話的效果應該會更大一些。

可惜,他現在的模樣實在不適合扮演哲學家,再者,這些道理,江遂比寒蘆更懂得。

午後陽光正烈,江遂出來時,江六正好取了東西回來,拿過那個香爐,從裡麵倒出一粒金燦燦的丹藥,江遂思索片刻,放到嘴裡,咽了下去。

隨後,他徒步往回走,本想直接回到承明宮,但是經過前庭時,江遂稍微停頓一下,轉過彎,去了武英殿。

沒有大臣過來,武英殿裡隻有衛峋和一乾宮人,這個時間,是一天裡最暖和的時候,但還是有些凍手。承明宮早就把地龍點上了,而武英殿這裡什麼都沒有,即使衛峋現在又搬回來了,他也沒讓人增加一些取暖的設施。

不知道他是忘了,還是不想加。

外麵再暖和,屋子裡也是冷的,從早到晚,衛峋的手就沒停過,他還不願意加衣裳,跟自虐一樣。鐵打的人也禁不起這樣折騰,他握筆的手已經冰冰涼,可是沒人提醒他,也沒人敢提醒他。

江遂是從後門進來的,繞了幾個屋子,才走進來,殿內一片安靜,秦望山轉身倒個茶的功夫,就看見攝政王輕手輕腳的往陛下這邊靠近,他愣了一下,而攝政王站在原地,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秦望山登時會意,把茶壺放下,他轉過身,悄悄往外擺了擺手,其他人看見他的動作,又抬頭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頓時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然後不著痕跡的往外走去。

江遂默,他其實隻是想讓秦望山彆出聲,沒想到他這麼上道,直接把武英殿清空了。

也好,沒人更自在。

衛峋正在看一封密折,這麼多人集體往外走,他又不是瞎了,自然能察覺到,隻是他不關心,還以為是秦望山派他們出去有事做,等到手中的密折突然被人抽走,他才驚了一下,立刻回身,隻見江遂拎著那封密折,居高臨下,淡淡的將目光落在他眸中。

幾天沒見,江遂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彆,倒是衛峋,下巴上的青黑胡茬都長出來了。

衛峋渾身緊繃的要命,他望著江遂,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隻能回避般躲過他的視線,他站起身,試圖往江遂那邊伸手,“把折子還給朕。”

在他馬上就能拿回密折時,江遂突然把胳膊收到背後,他輕笑一聲,像是挑釁,“我不還,陛下能奈我何?”

自然……是無可奈何的。

衛峋比他高,比他力氣大,他要是想搶,兩個江遂也護不住一封密折,但是聽完他的挑釁,衛峋隻能束手無策的站在原處,他抿直了唇角,一言不發,仿佛被江遂欺負了似的。

看他這副樣子,江遂心裡一酸,不過,他還是沒把密折還回去,把密折拿到身前,當著衛峋的麵,他把密折打開,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衛峋不攔他,隻希望他看完就能離開。

那怎麼可能呢,他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密折是左知秋發過來的,他如今已經走馬上任,上任的這幾天根本沒休息過,把當地情況摸了一遍,他立刻就寫了這封密折,送回京城給衛峋看。

密折很長,裡麵寫的事無巨細,不過真正令江遂在意的,隻有一件事。

衛謙和承影逃跑之後,剩下的殺手們如同一盤散沙,他們本就不是衛謙的親兵,都是這些年他陸陸續續收買的人,有些跟了他幾年,有些才跟了他幾個月,這些人不會對衛謙獻上忠心,相應的,衛謙也不會多信任他們。

從他們這,左知秋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但是落梅司的侍衛們將這些人抓捕歸案以後,左知秋抓到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後來經過一番拷打,發現這倆人是敵國探子。

探子這種人,一般都在兩個地方,一是王國都城,二是混亂的邊境。

左知秋上任的地方不是這二者中的任何一個,卻抓到了探子,還一抓抓倆。

江遂把頭從密折上抬起來,他問衛峋:“支持衛謙的人,也有東流的勢力嗎?”

這倆探子來自東流,回憶起東流和衛朝的恩恩怨怨,江遂不禁想的深了一些。

衛峋放棄了把密折拿回來,他轉過身,重新坐回龍椅上,一邊拿下一本奏折,他一邊低低的回答:“也許。”

江遂看他這副三棍子打不下一個棗的樣就來氣,把密折扔回桌子上,江遂壓著脾氣問他:“衛峋,你打算以後就這樣了?”

衛峋打開奏折的動作一頓。

江遂隻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看不見他如今是什麼神情,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問:“再也不見我,就是你想出來的應對之策?你就不怕,在你不願見我的時候,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死了嗎?”

衛峋身影一顫,旋即,他轉過頭,死死的盯著江遂。

江遂這人,是真的夠狠,他對自己狠,對彆人也狠,哪怕麵對著自己的心愛之人,哪怕知道對方心裡已經是鮮血淋漓,他還是毫不留情的在原有傷口上用力插上一刀。不管這個過程會給對方帶來多大的痛苦,他都要挖掉那些長在傷口上的腐肉,放乾那些已經粘稠發臭的暗血。

衛峋的眼睛都帶著血色,他望向江遂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他撕碎吃了,他想不明白,江遂這個人怎麼能這樣。

怎麼可以……用“死”這個字來威脅他。

江遂和他對視兩秒,然後,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彎下腰,江遂伸出手,輕輕抹了抹衛峋的眼尾。

他的聲音低了許多,纏綿在衛峋的耳側,和之前比,溫柔的不像話。

“你不見我,我會難過,難過起來,就隻能一直想著你,想你以前對我有多好,想你現在對我有多壞,想你以前走到哪裡都要帶著我,想你現在百般拒絕和躲避,把我推的越來越遠。”

笑了笑,江遂的手下移,落在衛峋臉頰上,他撫摩著衛峋的顴骨,耐心的等他打開心防,抬起眼睛,終於不再躲藏。

衛峋的目光太沉重,把江遂看的心臟也變得沉甸甸起來,垂下眸,抿了抿唇,江遂又說道:“我們錯過了好多時間啊,我以前克製著,不讓自己動心,不讓自己接觸這方麵的事,興許,我要是早點接觸,便能早點明白,你於我,是相依為命的親人,是互相扶持的君臣,更是……相濡以沫的愛人。”

江遂唇邊的笑意加深,“也許說這些太快了,可是,我不想再克製,也不想再瞞你了,往後的日子,我心裡想什麼,便會告訴你什麼,峋兒,你也不要再躲我了,好麼?”

衛峋無聲的望著他,目光在他臉上一寸一寸移過,江遂說的這些話,句句是他曾經的日思夜想,字字是他如今的椎心泣血。

他不說話,江遂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他以為衛峋還是克服不了思美人的心理障礙,而說這麼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說下去,他怕自己又在衛峋麵前毒發,默默地直起身子,江遂剛想轉身,就見衛峋突然站起了身,他被扯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中,衛峋用力箍著他,仿佛要把他按到自己的骨血裡。

衛峋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裡,沙啞著聲音,終於說道:“……彆走。”

他太用力了,江遂幾乎要呼吸不過來,即使這樣,他還是勉強的勾了勾唇,輕輕安撫著這個被他折騰了許久、已經毫無安全感的年輕皇帝,江遂珍而重之的說道:“嗯,不走,你再趕我,我也不走。”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我克製一下,不破壞氣氛了

應該月底就完結了,劇透一下,下個副標題是下崗再就業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