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弈在朝堂並不是說什麼就算什麼,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心,比如謝燕芳。
跟他一心的官員們也各有家世立場,所以也會考慮自己的利益。。。
不過這都無所謂,朝事就是這樣,鄧弈也並非一件事受阻就不罷休。
但楚昭不一樣。
楚昭是皇後,她不在朝臣中,是高高在上的,尤其是皇帝還小,她陪同皇帝聽政,她在朝堂上開口,還是反對太傅,意義完全不同。
楚昭明白這個道理,歎口氣。
“我後悔昨日就算惹太傅不快,也該闖進去見太傅。”她說,“這樣也不會有今日在朝堂上這個誤會。”
鄧弈麵色沒有絲毫變化,道:“娘娘既然有了主意,昨日今日都沒什麼區彆。”
楚昭道:“先彆急,咱們坐下來說。”說著自己先坐下來,還斟了茶,“太傅,早朝辛苦,先喝口茶。”
這一年多他們之間也有爭執,不過爭執歸爭執,都能坐下來心平氣和說。
鄧弈沒有說話,也坐下來,接過了楚昭遞來的茶。
“我先說我的私心,謝燕來我是的確想要他封賞,他是個勇武善戰的好苗子。”楚昭說,說到這裡時話頭一轉,“但他這個人的確私德不好。”
鄧弈看她一眼。
“封賞他是為了鐘叔,鐘長榮。”楚昭不回避鄧弈的視線,接著說,“他勇武,但私德不修,又是謝氏子弟,這樣的人,既好用又好拿捏,太傅,你也知道,鐘長榮比不得我父親的聲望,也比不得他的才乾,我以皇後的身份助他坐鎮邊軍,但他這個主帥坐得不容易。”
這是事實,鄧弈以前就知道,邊軍主帥哪有這麼容易當的,他本不讚同楚昭的人選。
但楚昭死咬不鬆口。
鄧弈也明白,這女孩兒把邊軍變成自己的私產,跑去拚了命地搏殺出聲望,絕不會放手。
就像如今還在她手裡捏著的龍威軍。
龍威軍本就是不合規矩,是先帝和楚岺胡鬨的私兵,先帝和楚岺都不在了,龍威軍應當解散,但楚昭不僅不解散,還私下擴兵。
“我不是擴兵,是補上,這幾年事情不斷,先帝留的龍威軍缺損了一半多,正是因為龍威軍才護住了陛下,如今西涼王虎視眈眈,中山王其心不正,在陛下未長成之前,還是讓他們保持先帝在時那般,先帝在天之靈得知也必然安心。”
這些話鄧弈也就聽一聽,說白了還不是貪權,她是靠著龍威軍起家的,這也是她的靠山依仗。
世人皆有私心,坐在這皇城裡的人更是,而且私心會越來越大。
這是難以避免的,鄧弈並不苛求,她坦然了自己在邊軍的私心籌劃,鄧弈臉色稍緩,抿了抿茶,問:“所以阻止梁薔升遷自然也是娘娘的私心了?”
那的確是私心,楚昭點頭。
鄧弈說:“你當年跟梁氏的事根本不算什麼,是謝氏借由頭罷了,梁氏心裡也清楚,就算不清楚,你如今是皇後,如果你對他們施恩,他們怎會怨恨?他們真正怨恨的是謝氏。”
鄧弈將茶杯放下,敲了敲桌麵。
“皇後要是為了私心,反而應該提攜梁氏才對。”
這樣的話皇後就多了一個幫手,掣肘謝氏,楚昭明白鄧弈的意思,心裡苦笑一下,她的私心不是這個私心,她的私心是沒法說出口。
“我明白。”她點點頭,一臉受教誠懇,“我記在心裡了,隻是這一次就罷了,現在邊軍戰事到了要緊的時候,兵將們都習慣了,不要變動,再勝局之後,對梁薔父子論功行賞,我到時候一定再站出來反駁太傅——”
說到這裡一笑。
“反駁太傅給的太少,請太傅再多給三倍封賞。”
以往她說俏皮話的時候,鄧弈都會笑,但這一次鄧弈沒有,隻是神情平靜地看著楚昭。
“變動正是為了勝局。”他說,“皇後可能不知道,圍繞著落城衛的三關守將,皆是謝氏人手,隻待謝燕來入封,整個西線,就都在謝氏掌握中。”
楚昭一怔,她的確不知道,但,她又苦笑一下,她也不能說不知道。
她知道謝氏不簡單,雖然看起來很安靜,但謝氏是誰啊,上一世當皇帝的人不如他們意,直接就造反了。
“其實在我當年奔赴邊郡去見我爹的時候,還沒遇到鄧大人之前,我已經見到了謝三公子給我父親寫的信。”她輕聲說,“所以可想而知早在戰事之前,謝氏就已經對邊郡經營了,但是——”
楚昭看鄧弈。
“不管怎麼說,現在戰事穩定,邊郡穩定,邊軍節節得勝,太傅,隻要再等一等——”
鄧弈將手裡的茶杯重重一頓:“皇後,你不要糊塗了,這件事決不能等。”
他站起來了。
“你是跟著你父親在軍中長大,你自己很清楚,戰事對武將來說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