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轉身就走,又給成安使眼色。
錢大人是客人,又不是傅鴿子,不能被扔在前店。
成安隻能端出“你馬上就死了”的美好笑容,留下招呼他。
蘇遙回後院一趟,也沒敢驚動齊伯和阿言,兀自收拾妥當。
真還挺疼的。
蘇遙微微蹙眉,後院清靜,蘇遙平了半日火氣,才複起身。
這錢大人來者不善。
但近日若談及得罪,也唯有萬家一個。
又是萬家來找事?
蘇遙壓下不平,正出去,卻瞧見桂皮“喵嗚喵嗚”地扒開了他的門,坐在門口叫上兩聲。
桂皮竟會開門。
挺聰明一大橘。
蘇遙蹲下,摸摸軟乎乎的貓腦袋,桂皮舔他一下,蘇遙躲開笑笑:“彆碰,傷著了。”
桂皮“喵嗚”一聲,並沒有聽懂,卻一路跟著蘇遙的腳步跑到前店。
傅先生的貓,倒很是粘蘇遙。
蘇遙隻得由著它。
又平一口氣,掀開前店簾子。
這兩位想是衝蘇遙來的,倒並沒有為難成安。一個安靜看書,一個安靜立著。
蘇遙走近幾步,那錢大人正要開口,他身後老仆卻猛然一驚,慌忙扯了錢大人一下。
他看到了什麼……
那不是,傅相的貓嗎?!
京中許多人都知道傅相養貓,卻不知傅相養的是一隻金燦燦毛絨絨的大橘。
但這老仆隨原來的主人家碰巧見過一次。
他原來的主家也是個小官,貶謫外放,他不願跟去,便來到舊京。
這老仆年歲雖大,記性卻好。
這肥頭大耳的模樣,不就是傅相家的貓嗎?!
傅相的貓為什麼會在此處?
這老仆念起萬管事上門時怒氣衝衝的模樣,從腳底到心底都冒涼氣。
萬管事說的,那個暗算他,故意讓程老將軍為難他的人,不會不是這位蘇老板,而是傅相吧……
這老仆原本便十分奇怪:一個沒名沒姓、無權無勢的小老板,又是個落第書生,怎會與侯門世家的程老將軍有關係?
那若是傅相,有關係可就太正常了。
傅相是什麼人,便是程老將軍見麵,說不定還得給他三分麵子……
老仆頓時一陣戰栗。
錢大人被他扯一下,本就疑惑,瞥見他驚恐的眼神,又十分地莫名其妙。
他隻瞧向蘇遙,張口:“蘇老板,你這茶……”
那老仆又慌忙扯他一下。
這回動作大得,連成安都瞧見了。
錢大人不耐煩地回頭:乾什麼?
他剛給蘇遙了點顏色,正要順勢開啟第二波敲打,卻數次被自家老仆打斷。
老仆心底一片顫抖:您可憋說話了啊!
他自來到錢家,便察覺這位錢大人性子輕浮急躁,但舊京本就太平,錢大人又算個不大不小的實權人物,便也待下了。
今次前來時,雖覺得奇怪,也覺得自家錢大人輕易便受人挑唆,但念著萬管事無緣無故吃一啞巴虧,對方又是個小人物,來一趟也無妨。
誰能想到,舊京竟如此藏龍臥虎……
這可比京中危險多了。
起碼京中不會有位傅相啊!
這老仆慌忙扯住錢大人,也顧不得許多,直接附耳低語數句。
錢大人聽完後,默一下,卻不以為意道:“什麼個玩意,沒聽說過。”
老仆渾身都一抖。
您喊傅相什麼?
知道您出身偏遠,入仕晚,傅陵傅大人您不能真不知道吧?
老仆急忙將他扯開幾步,又細細地解釋一遭。
錢大人微微蹙眉:“哦,想起來了。”
老仆方鬆一口氣,又聽得他輕鬆道:“不是退隱休養幾年了嗎?如今不就是個白身,有什麼好怕的?”
老仆:……
您要作死,您儘管作,可憋帶著我。
老仆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地後悔:早知道便不來這一遭了。
今兒出門時心口就突突地跳。
早該知道沒有好事。
老仆隻得與他家這位不怕死的大人拚命解釋:“大人,他如今即便不在朝中,但家中勢力深厚,一門數位子弟皆在朝中,單論世交情麵,便能壓死人了。”
又硬著頭皮勸道:“敲打也敲打過了,咱們見好就收,成不成?左右這事,又與咱們家有什麼乾係?”
“如何沒關係,萬管事與我交情可深了。”錢大人驀然皺眉。
都這時候了,您就彆杠我了行不行!
再說了,您三年前才來舊京,交情深在哪兒啊!
老仆現下回想起來,隻覺得那姓萬的賊眉鼠眼,一看就是個坑貨。
他這馬後炮補得太晚,錢大人卻如何也不開竅:“那人現在又沒官職,家中那麼多有出息的子弟,他哪還能說得上話?”
又甩手:“我還沒敲打完呢。這姓蘇的小書生瞧著溫和,卻是個綿裡藏針的性子。萬兄說得是,正是陰狠之人。”
您和您的萬兄一起麻溜地滾吧!
老仆心內咆哮掀桌。
從前隻覺得錢大人浮躁又耳根子軟,如今才發覺眼皮子也淺。
人傅相長子長孫,傅家當家做主的人物,怎麼就說不上話了?
真是糊塗。
老仆急得直跺腳,恨不得自個兒先走了。
但為人仆儘其事,他還得撈錢大人一把。不然錢大人出事,他也脫不了乾係。
蘇老板的手還是他弄的!
老仆一邊後悔,一邊驚慌,一邊害怕,又著急得很,正要再耐著性子勸錢大人一遍,一個停頓,錢大人又轉身去作死了。
老仆前後腳拉他,苦口婆心地剛張口,一抬眼,就瞧見門口站著一人。
傅相回來了。
老仆:好了我涼了。
讓你剛才不走……
不怕死的錢大人已悠悠然張口:“這位是,傅公子?”
傅陵緊趕慢趕地回來,一進門就瞧見,蘇遙手上纏著一道白布。
袍角也濕了。
地上還有一片茶水漬。
他眸光一沉,尚未與蘇遙說上話,書架後便轉出兩個人來。
一人驚恐,一人傲慢。
傅陵淡淡挑眉:“久仰錢大人之名。”
“呦,您還聽說過我呢?”錢大人又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這老仆心內一驚,急忙一把將人拽了起來。
老人家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硬是將錢大人扯一個趔趄。
錢大人驟然蹙眉,可尚未開口,這老仆便什麼也顧不得了,連拉帶扯把人往外推,麵上還勉強堆出笑意:“見笑了見笑了,我家大人今日午後吃了些酒,有些不甚清醒,平白打擾蘇老板半日,您可千萬彆放在心上……”
他這滿麵笑容,畏縮中帶著討好,瞧得蘇遙甚為疑惑。
方才不還是趾高氣揚的模樣麼?
蘇遙正一疑,老仆已拚了老命地將他家錢大人拽到門口。
錢大人依舊拎不清,甚至還想回去。
老仆心底淚流成河。
青銅真的帶不動,我回家就要請辭……
好在已拽出來了,老仆一隻腳剛踏出書鋪門檻,忽聽到身後一個淡淡的聲音:“站住。”
老仆不受控製的,渾身一個激靈。
他長年在京中,關於這位傅相手段的風言風語,可聽多了。
這是個什麼人,是個扒你一層皮還要你跪下謝他的狠人。
我今兒,還有這個作死的姓錢的,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