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來,我們自己玩就是。”
蘇遙伸個手,又發覺阿言已比他高出不少,隻好拍拍他肩頭,複笑笑,“傅先生對這宮中,也很熟的。”
阿言這時對傅鴿子的態度已好上很多,終於不是“狗男人”了。
傅陵自知不如蘇遙與他親厚,便也隻湊著說上兩句話。
“我瞧著公子在摘桂花,廣華閣的桂花並算不得好,若想要好的,去廣渡台。”阿言又看向傅陵,“廣渡台不遠,傅先生記得怎樣走吧?”
“前日去過了。上林苑漂亮,你那日陪我逛上一半,我又與傅先生逛完兩遍了。”
這宮裡說大也大得很,說小,卻也小。
除了上林苑太液池,便隻剩連綿不斷的亭台樓閣,廊廡轉廊廡,宮室接宮室,人雖多,卻都規規矩矩,也挺悶。
蘇遙來上大半月,就逛過兩次上林苑了。
可想而知,阿言平素有多無聊。
蘇遙巴不得多陪陪阿言解悶,但阿言也不如他這樣閒,每天忙不完的政務。
蘇遙隻好退而求其次,多給阿言做些好吃的。
想起桂花,蘇遙又笑笑:“那裡的花漂亮,自然是給人看,不好拿來吃。這裡就足夠,我再給你做些桂花糖。”
阿言點個頭,又吩咐汪順:“皇祖母最喜歡桂花,記得折兩支,待皇祖母送完經,就送過去。”
太皇太後與今上的關係一直還挺和睦,汪順也就應下。
又聽得今上笑道:“我不大愛吃桂花糖,但雲朝卻喜歡。公子要做,我能送些給他麼?”
若是月前,汪順聽得這話,非得嚇傻,今上隨手賞個東西,還得問蘇公子意思?
但如今他已明白蘇遙於今上心中的分量,便也不再咋舌。
這是蘇遙千裡迢迢來,做給他的東西,怎麼能隨手送人?
今上對蘇遙看重至此,若非親眼所見,汪順也不敢信。
蘇遙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可惜今日的吃食不能送出去,麻婆豆腐他也愛吃。”
“公子又做川味菜吃。”阿言明顯甚為高興。
蘇遙便讓他去坐坐:“還蒸螃蟹,先等著。”
今日這頓格外豐盛,從宮保雞丁到水煮魚,都是麻辣鮮香的川菜,鋪陳一桌子。
還有兩籠熱騰騰的整螃蟹,蟹黃都流出來,甚為肥美。
傅陵拿起一隻肥大蟹子,先讓阿言一句,就給蘇遙剝開一小碟子蟹肉蟹黃。
他剝蟹的手法格外靈巧,汪順都看得眼花繚亂。
傅鴿子推來一小碟薑醋:“蘸著吃。”
二人這副恩愛模樣,阿言已見過許多遍。
也放心下來。
他從前沒有身份,隻擔心傅陵這樣的世家子弟欺負蘇遙,但後來聽聞傅陵救蘇遙時所做的事,便也信了他的一片真心。
如今看來,也沒信錯人。
信錯了也不要緊,蘇遙背後是他,給傅陵十八個膽子,也不敢把蘇遙怎麼樣。
阿言這頓飯吃得甚為暢快,堪堪吃罷,正坐著與蘇遙剝橘子,又聽得汪順來喊:“寧遠侯到禦書房候著了,陛下與他約好今日見麵的。”
蘇遙不由道:“若是忙就先走吧,左右我還要住個把月,不急。”
阿言隻好停手,將剛開個口的橘子遞給傅陵,笑笑:“也不是什麼急事。公子知道寧遠侯麼?與沈家九公子結親的那位將軍。”
自然是知道。
沈國公家的九公子模樣周正得像畫樣子,上趕著說親事的高門大戶,能從舊京排到大西北,舊京中無人不知。
排到大西北這話,本是舊京中說著玩,誰知,還真讓從西北回京述職的寧遠侯給英雄救美救走了。
舊京那時傳得沸沸揚揚,頗是樁茶餘飯後的美談。
阿言又彎起眉眼:“他這次回京,已同我說過,想讓我幫他給二弟賜婚。寧遠侯的二弟是個跳脫性子,在軍中曆練幾年,誰知就喜歡上邊塞共事的一位文官了,鬨得軍中都知曉了。”
“這位年輕文官,可在西北戰事與災疫立功不少。說來公子也熟悉,正是許澤許先生。我原本有意,將他升入京中,可如此一來,倒不好硬讓人分開了。”
蘇遙倒不甚意外。
許澤當年進京赴考,春闈也是一次得中,隻是名詞不高,去了座邊塞小城任職。
他原本與蘇遙斷了聯係,但兩三年前,又開始陸陸續續地通書信。
也與傅鴿子寫過一封,隻是蘇遙並不知道。
許澤遇上蘇遙時,年歲正小,又處在一無所有的狀態,於那時見到蘇遙這般溫和親切之人,實在很難不動心。
但他一無所有,又不甘留於舊京做一輩子畫師,便獨自一人去尋前程了。
他選擇前程,便是主動退出,再不可能與蘇遙有任何機會。
許澤也明白,因而頭幾年,很是有些不甘心。
但這分不甘心,在他忙於西北邊塞事務之時,便也漸漸放下。
他對蘇遙的愛慕,或是依戀,終究在時光中消散。
本來麼,初戀就是用來紀念的。
他忙過幾年,便察覺,如今就算把蘇遙給他,他也不大願意與蘇遙在一起了。
時間無法倒回,人也總是會變的。
許澤想通之時,窗前正是一輪皎潔的明月,落在蒼茫山脈間,像一層素素的銀霜。
他便念起那年於大慈安寺抽到的糕點——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或許一切都是命運的機緣巧合。
那命運待他並不薄,他遇上了一個磨人精。
寧遠侯的二弟,與他哥哥一點都不一樣,又張揚又跳脫,像曠野上熾烈灼熱的日光。
許澤還挺喜歡這輪小太陽。
他與蘇遙的書信中,也隱約提起。
蘇遙知道些,今日才得知這小太陽,原來是寧遠侯的胞弟
阿言又給蘇遙倒盞茶,笑笑起身:“我且去聽聽他如何說,改日再來看公子。”
蘇遙將他送出門,雨珠子卻又大起來。
汪順瞧著今上唇邊一抹笑意,不由笑歎:“若是蘇公子能一直住在宮中,陪著陛下,就好了。”
阿言笑笑,偏頭瞧他:“我可不舍得。”
汪順也不過如此一說,若能從籠子出去,又有誰想在此處待一輩子呢?
但他抬頭,望向這位年輕的君上,便莫名覺得,今上是願意的。
“因為比起出去,我更願意在此處。隻有這樣,天底下才會有更多像蘇老板這樣的人。”
阿言似乎察覺他的想法,隨口笑道,“四海升平,長治久安,才能保得天下的黎民百姓衣食無虞,一生平安喜樂,不是麼?”
我願蒼生再無疾苦,願江山再無戰事,願這太平盛景,能長長久久地綿延千古。
若山河無恙、國泰民安,便窮儘我這一生,也是值得。
阿言笑笑,瞧著簷外瀟瀟風雨,又不由停住腳步。
也不知來日青史,會如何書寫我,但我想,青史也無需記下我,隻要將這繁華盛世、錦繡紅塵,略取一筆,供後人窺探一二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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