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入鄉隨俗,聖女你也佩戴上一條吧,”程錦茵笑道。
“這……”桑桑剛要拒絕,程錦茵就拿著那五色彩縷,然後彎腰給桑桑係上,等做完了這一切,程錦茵還捋了捋五色彩縷,讓五色彩縷乖順地掛在桑桑的衣裙上。
半晌,程錦茵滿意地道:“嗯,很襯聖女,”她瞧出桑桑想要拒絕的意思,連忙又道:“不過是討個好彩頭罷了,聖女隻當是戴了個香囊。”
程錦茵都這樣說了,桑桑哪裡還能拒絕,隻好戴著這五色彩縷繼續沿著街道兩岸走。
街上人流如織,程錦茵和桑桑說了好些這些年京中的變化,眼瞧著就要走到一旁河岸處了,河岸上種了許多樹,樹上又掛了花燈,河水被兩岸的花燈映的波光粼粼,實在是漂亮的很。
程錦茵說著就笑了起來:“說來我那兒子最是喜歡玩水,早前小的時候還會向我撒嬌說要來玩兒,可如今進了學卻越發成熟了起來,整日板著一張小臉。”
她說這話時雖有抱怨,可其中卻是掩不住的歡喜,桑桑想起程錦茵的兒子,就道:“正好今兒街上的新巧東西多,錦茵姐姐不如給侄兒買些回去?”
程錦茵心道也好,正好逗逗她那裝小大人的兒子,還未等她說話,桑桑就又道:“我也不走遠,先自己逛著,過會兒咱們還在這見麵。”
“好,”程錦茵應承以後就領著丫鬟奴仆往旁邊走去了。
桑桑和巫月繼續沿著河道走,河道旁也擺了不少小攤,可更多的卻是賣麵具的,桑桑走到一家小攤前,看著這些麵具。
巫月很是興奮,她挑了個隻露出下半張臉的麵具:“姑娘,這麵具你戴著一定好看,”這麵具是銀質的,上麵細致地刻了花紋,十分的精致,等桑桑戴上,果然很美。
桑桑剛決定要買下這頂麵具,就聽見一道熟悉的人聲,那聲音較從前低沉了些許:“桑桑。”
桑桑側過臉:“趙詢……”她說著摘下了麵具。
趙詢卻有些晃神,他想起了他和桑桑初遇的那一天,桑桑也是這般摘下麵具,麵具下的人烏發紅唇,雪膚花貌,像是一場夢一般。
直到現在,趙詢還記得當時的感覺,那是一瞬的心動,也是一輩子的難以忘懷。
桑桑把麵具放回小攤上:“這裡人聲吵鬨,咱們去河岸旁邊說話吧,”那裡人少些,還有許多樹,安靜不少。
巫月就十分乖巧地把那麵具買下,又在原地等著,免得程錦茵回來時尋不到。
走到了一個僻靜處,桑桑紅唇微張:“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她先開口,打破了這寧靜。
說來她和趙詢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上次見麵還是在誠郡王舉辦宴會的莊子上,那天趙詢過來同她坦白,說那段時間陪伴著她的不是他,而是陸珩。
上次見麵是那般情境,這之後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也很難再回到從前,故而就這樣擱置了下來。
這件事……說到底根源還是在陸珩。
趙詢笑了一下:“嗯,我過的很好,你也是吧。”
桑桑點點頭,也是這時候她才有功夫打量趙詢如今的樣子,模樣依舊是那個模樣,隻是眉宇間似是多了一道愁緒,不似從前那般明媚的少年郎。
這都是因為她,桑桑咬著唇。
趙詢知道桑桑的性子,他本不是過來惹桑桑傷心的,故而道:“這些日子我過的當真不錯,和父王和好了,他也不再整日被我氣得胡子亂飛了,”他說這話時眉眼生動,瞧著像是回到了從前。
桑桑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我也聽聞了些許,說是趙王如今身子骨又健壯了幾分,時常能聽到他的笑聲。”
“對了,你現在已經回了王府了,你那哥哥的事可解決了嗎?”桑桑問。
趙詢點了頭:“已經有眉目了,你不必擔心,現在隻差我點頭,一切就可以揭露於人前了,”隻不過他那兄長也是父王的兒子,父王年歲已經大了,他怕父王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才壓著,等到時機正好,就能全部解決了。
桑桑開心道:“那就好,”是她把趙詢救回來的,自然希望趙詢能報仇。
而且這樣一來就說明趙詢有能力自保,不會再有危險了,而且還同趙王和好,桑桑是真的替趙詢開心。
趙詢知道,桑桑是把他當做好友的,也是真的為自己著想的。
“桑桑,我這回來,是來同你道彆的,”趙詢正色道。
桑桑一愣:“道彆?你不是同趙王和好了嗎,怎麼會道彆,還是要去哪裡,”她一連串地問趙詢。
趙詢心中微暖:“桑桑,我雖同父王和好了,可也終究是要有自己的日子過的,我不能活在父王的蔭庇下,男兒要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停了半晌,他又道:“我這回去邊境,那裡偶有戰火,我這一身父王教的武藝,總也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原來趙詢是要去參軍,也是,趙王擅戰,趙詢也是個有骨氣的,自然要自己去闖一番事業,桑桑支持趙詢的一切決定。
而且說這話時的趙詢眉眼都在發光,幾乎又是當年初見時那極有少年氣的公子了,桑桑為他高興。
“那你何時啟程?”
“後日,所以今兒來同你道彆,”趙詢說。
桑桑看著趙詢:“此行路遠,山高水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邊境之地,更是刀槍無眼……”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籮筐囑咐的話。
說的趙詢都不舍得走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桑桑,想要有自己的事業也是因為想要配得上桑桑。
趙詢看見了桑桑腰際的五色彩縷,他似是玩笑一般地道:“桑桑,不如你把這五色彩縷給我吧。”
桑桑愣了半晌,然後才緩緩開口道:“這……”總是不大好吧,不是要給傾慕的人嗎,她不喜歡趙詢,又怎麼能給他希望呢。
趙詢一貫不喜歡勉強桑桑,他從來就見不到桑桑受委屈,於是裝作不在意地道:“左右不差你這一根,那些小娘子們可都爭先恐後的要給我五色彩縷,”隻不過,是他不肯要罷了。
夜色已深,道彆也到了最後的時刻,桑桑卻還覺得沒說完,趙詢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就這樣去參軍,她怕趙詢吃穿不慣,怕他在那裡受委屈。
話還沒說完,桑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被趙詢攬在懷裡。
趙詢的聲音在耳邊,卻似天邊來:“桑桑,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可無妨,我喜歡你,一直一直。”
“你現在是巫族聖女,身處這個位置處處掣肘,就算是陸珩,怕是也難與你在一起,桑桑,我永遠都等著你,隻要你回頭,就會看見我,我永遠在你身後。”
這樣的深情……桑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短短兩息的時間,趙詢放開桑桑:“等著我,”然後就轉身走了。
微風徐徐吹過,桑桑才緩緩舒出一口氣,她轉過身要走,卻發現前頭不遠處花燈下的立著一個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背脊挺直,眉眼清雋矜秀,光影打在他玄青色的衣袍上,風雅透骨,不是陸珩是誰。
陸珩是什麼時候來的,難道他全都看見了?
明明現在不是從前了,她也是聖女了,可沒來由的。
桑桑還是膝蓋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