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白衣司巫向前,恭敬行禮過後問詢。
“祈禳大典吉時已至,請國主賜旨。”
“允。”
扶浦清冷聲音,一枚鳳凰令自他手中拋下。
嘩啦啦一聲,本來四處明亮燃起燈火的殿內,忽然火光黯淡。
原來是牆壁的火把被撲滅了許多,隻剩下零星火把嵌在黑暗之中,點點火光在巨大的大殿,隨著高空撲來的風,微弱地飄搖著,似如鬼火幢幢。
綴與底下極深的紅藍環裝圓形舞台,在鏘然聲中,忽然自下而上騰空冒起,直到略低於黑色平台的樂器隊伍之下的位置停下來。
迷霧從其下撲地鑽出來,眨瞬彌漫整個舞台。
長角聲蒼茫響起,莊嚴而深沉的音調之中,重鼓一聲聲恍如敲在人心中,沉沉奏響。
弦音在暗處縈繞回旋,為這莊嚴之色塗抹一重玄妙而悠揚的色彩。
九大司巫,領著四十九名潔白衣袍的男子,落入祭台之中。
他們都帶著十分猙獰甚至邪惡至極的不知名凶獸麵具,麵具顏色或猩紅,或深藍,其上刻畫的獠牙白森森泛著冷光。
這些司巫與其是在跳祭舞,莫若說是九名凶惡無比的凶獸領著一群麵目猙獰的惡獸,在捕食著什麼。
動作時而僵硬,時而猛地躍起飛撲。
甚至偶爾能見到凶惡似咬斷喉管的動作,看得人渾身發麻。
一種處於被捕食者的涼意攀上心頭,顧長夏不自覺臉頰往後靠了靠。
她似感覺,那凶惡之氣直接從祭台衝她撲麵而來。
深深惡寒直透脊椎。
但旁人卻似乎並不如此,很多比她修為要低的百裡國原住民,此時卻無比寧靜而虔誠地目視祭舞。
便在他們北側看台之中,不少修為不如她的年輕弟子,麵色之中雖帶著獵奇之色,但也十分寧靜。
顧長夏正自深思是否自己來自後世,無法直麵這種原始而凶惡的畫麵,故而心理壓力極大的緣故。
黑暗中,忽覺擱在椅子扶手的手被握住,溫熱的體溫,伴隨著灼熱靈力微蕩過來。
那靈力輕染麵頰及周身,如一張細致的輕紗將她籠罩。
也不知是否心裡作用,隻覺那沉重的似欲捕捉她的來自祭台的凶惡力量,眨眼之間消弭於無形。
鬆了一口氣,顧長夏看向身旁青年。
黯淡光線之中,大師兄在光影中微微一動,黑亮視線安撫注視著她。
被光影描摹無比優美的臉頰,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
剛剛她一直在思索那些樂器之事,還有這太子扶浦的神鳳血脈是否真實等,或許麵色有些冷淡。
大師兄可能以為她還在跟他生氣。
當然誤會他時那種虐虐的想要從此遠離這人的心情,讓她心間微疼。
這種微妙情緒,雖疼,卻竟然有些回味。
她一時沒轉換過來心情…
顧長夏抿唇,翻轉手,在大師兄寬大的深藍紗衣的袖子下,反握住了她的手。
正眼雖望著祭舞,餘光卻見大師兄略微鬆口氣的模樣。
師尊察覺到他們悄悄牽手,斜著瞥了一眼過來。
顧長夏當沒看見,大師兄雖也如此,臉頰卻輕輕染紅了。
一旁衛安寧的殺氣隔著大師兄也彌漫過來,估計那小子又給氣壞了。
此時,樂聲忽然一轉,無數笛音漫起,宛如空靈仙樂。
祭台之上,詭異的司巫在冒起的藍煙之中不見了蹤跡。
舞台濃重的煙氣彌漫,幾乎無法看清四周奏樂的樂師。
叮鈴鈴!
穹頂忽然一串鈴音輕靈響起。
接著一串串鈴音宛如被點醒般,如隨風漾其的花海波濤,叮鈴鈴叮鈴鈴,優美釵鈴一**蕩漾在天空。
眾人仰起臉,便見到許多白衣的美少女,自高空優美地旋轉落下。
她們左手釵鈴,右手柔毛蓬鬆的白羽扇擋在臉前,隻露出抹了紅色的額,和一雙水靈靈的眼睛。
在空中身姿各異,每落下一段,便飛快變幻位置。
恍如一群純真潔白的仙子從天而降。
扶月就在她們這群小仙子之中。她今日發髻之上的鳥羽是深藍色的,高高豎起,柔軟的羽毛隨風輕輕蕩漾,恍如美麗的荻花。
她們落到舞台,悠揚的笛音乍然異變。
渾厚而低沉的皮鼓聲如敲響在地底,沉悶而令人窒息,笛音高高低低的聲音,轉折無比生硬,像在引出什麼凶獸出動,刺耳至極,卻又怪異的合上了皮鼓的鼓點。
忽然鏗鏘有力的銅鼓,似敲響沉悶的水麵,乍然激烈衝開沉悶。
落於地麵的小仙女們扇麵忽然一展,小臉朝一側猛然扭動。
恍如僵屍扭動它們的頭,那動作無比駭異。並且她們的臉頰,扣著一張蜘蛛似的麵具,醜陋的黑色口器徒然張著。
嵌在她們柔美的身子的這麼一張臉,仿若純真被邪魔吞噬,簡直隻能用恐怖來形容。
顧長夏渾身寒毛直豎,那種無形力量似又衝她而來了。
當扶月隨著詭異而妖冶的弦音,在場中隨著那些小姑娘,如被浸透在水底的屍體般浮沉時。
她隻覺胸口悶著什麼,寒氣直湧,身子忍不住朝著安全而溫暖之地偏斜過去。
等臉頰靠著在溫暖的肩膀,暖熱的馨香從鼻尖傳來。
她微仰起臉,便見到大師兄微紅臉頰,黑亮眼神宛如柔波一般注目著她。
握住她的那隻手,緊了緊,似在安撫。
師尊的目光,包括他身旁的季容,視線此刻都斜視過來。
季容微微一笑,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居然眼神給予她肯定,感覺在誇讚她,有他當年風範。
至於師尊,他麵皮很是抽了抽,閉上了眼睛。大約覺得眼不見為淨吧!
還有多少帶著點怒其不爭的意思。
估計覺得她是故意借機靠近大師兄。
反正在師尊心目中,她是那種處心積慮接近大師兄,喜歡瘋了大師兄的人設。
現在完全加深了他老人家心中的佐證。
“夏兒!”
衛安寧快瘋了的聲音,出現在他腦海。
顧長夏心底無奈。她真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有些怕那祭舞。
仿佛這祭祀之舞,是專門衝著她來的。
但她還是不得不坐正了。
大師兄大約感覺到她的為難,更加濃鬱的靈力蔓延過來,將她與舞台隔開。
如此,那可怕的氣息才淡了許多。
顧長夏心底微鬆,視線落去東邊看台。
剛剛她臉頰靠在大師兄肩側,東邊有三道厲害的視線紮過來。
因為光線晦暗,人數眾多,她一時沒辨彆是誰。
不過此時看一眼過去,容飛度冰冷視線便與她對上了。
這人肯定是其中之一。
顧長夏懶得多看他一眼,掃視了其他人一圈。
除了扶羽衝她淺淡一笑外,其餘人沒人在意她。
倒是尊位上,那扶浦在她微微掠過他時,他冰雪般的目光,凝在她臉頰微微一瞬方才挪開。
顧長夏也沒多在意,收回了目光。
此時,扶月那祭舞又變得靈動而歡快起來,一掃之前沉鬱詭異之色,一群小姑娘的舞姿祥和曼妙宛如蝴蝶采花,在舞池中央不知疲倦地旋轉起舞。
那可怕的麵具被她們早不知什麼時候丟開了,露出一張張純真甜美的少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