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105章 心有千千結(1 / 2)

雪花簌簌地落,冷風穿過溪穀迎麵而上,吹起地麵一陣雪煙飄散。

連日下了幾場雪,側屋通向小溪的小路已經積起來厚厚積雪。

通向正院的主路衛安寧早起就掃了雪,這邊路上的雪被留下來,是為了來個踏雪尋梅的雅趣。

容飛度仿佛不喜歡靴子沾上雪水,一直以靈力飄行,隻在雪麵微微印上一行很淺的腳印。

顧長夏卻輕鬆地踩著雪,穿行在路兩旁花萼初綻放,秋日裡新移栽的兩排枝條尚且柔嫩的低矮梅樹之間。

見到開了兩三朵梅花的早梅,她便掐了枝條在手心賞玩。

容飛度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隨即微微含笑,連那淺淺的足印都不留下來。

讓她可以儘情地在潔淨雪麵踩下自己的腳印。

兩人沿著一級級台階往下時,他還提醒了一聲路滑小心彆摔了。

這低沉的溫柔的聲音,宛如情人囈語。

顧長夏沒理他。以她如今的修為,還能擔心區區雪滑。

到了溪流邊,因秋日裡的枯藤並未清理,被厚厚雪花裹起一層,遮擋了上方視線。

兩人此時相當於獨處,顧長夏以為容飛度應該要開始他的‘談談’了。

誰知,這人還是靜默無聲,沿著溪流邊的小路繼續前行。

因為小路有些地方直接連接溪流,由大石塊接通小道。然而被雪水覆蓋,已很難看清楚哪裡是石塊,哪裡又是溪流。

容飛度在這種地方總是停頓一下,把有淺水的溪流部分趟開一些積雪。

好讓她更方便前行,而不至於失足踩進水裡。

每當她踩著這些石頭路過去溪麵,容飛度便都會微微側身看一眼過來。

寒風卷起他柔軟雪白的衣衫,他側臉帶著種說不出的柔情。

或許他跟原主,曾經也是如此相處。

日常該體貼的時候,容飛度一定也曾經是一位完美情人。

但輪到自己的大事,他又絕對是一個不為任何情感所左右,冷靜到極致之人。

該利用起來的時候,哪怕是他深愛過的女人,他亦可以毫不留情便下手。

這種人,也不知內心是否有過矛盾的糾結和選擇,顧長夏以為他沒有。

但容飛度看她的目光,的確隱然帶著一絲無法掩藏的悔恨。或許,若這一生讓他重新麵臨抉擇,因上一世的教訓,他的確有可能傾向自己內心最溫柔的部分,選擇他心中所愛。

但是,機會隻有一次,他錯失的不可能再來。

穿過溪流邊長長的小道,兩人漸漸走向穀口。

就在她釣魚的白梅樹下,容飛度站定,仰視著已經綻放了十幾朵雪白花朵的白梅。

有那麼一刻,他的神情如這白梅,清新純白,純潔恍如青澀少年。

“你最愛白梅,當年問起時,你說這是母親最愛的花,所以便也跟著愛了。”

容飛度淺淡的語氣,談起從前。

似乎想從她這兒得到反饋,他看一眼過來,顧長夏回饋以毫無表情的一張臉。

她對此無感。

容飛度偵察似的視線從他臉頰仔細掃過,隨即微微垂眸。

“看來很多事,你是真忘了。”

顧長夏剛想點個頭給予肯定。

容飛度卻又露出生澀的笑容。“不該記得的,你似乎卻又全都記得。你隻記住了要如何去恨我了,是不是?夏兒。”

顧長夏:“……”

嚴格說起來,對他談不上恨這種激烈情緒。隻是單純地,排斥他這種汲汲營營的人而已。

“夏兒,不論你信與不信。當年隨著你逝去,我的心便也跟著死了。那時我已快要實現我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卻已感知不到一絲一毫喜悅,我那是便已知道,我失去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部分。後來當我見到那溶洞之中的重生法陣,我便立即打算舍棄我的性命。隻等今生重逢……”

容飛度看過來,純黑眼珠一片世事無常的哀色。

雖隻不過一瞬,便被他壓下了。

他垂眸望著冰冷浸透的黛色溪流,側臉在陰沉的雪光之中異常蒼白。

顧長夏倒覺得並非如此。重生後,容飛度第一次來見她。

在那樹林子裡,他故意揪走她的手帕時。

他的神色,多少還是顯得有些高高在上。他一定以為,那個曾為她心碎的女子,哪怕再恨他,心底深處的愛意卻一定比恨意更濃烈。

隻要他願意俯就,她就一定會回到他的懷抱之中。

而正是這種似乎能將她完全握在手心裡的篤定,才是她第一麵便決定不喜歡這個人的主要原因。

並且,讓容飛度這種人在快要功成名就之時,輕易地舍棄性命選擇重生,一定不單單隻是這一重感情因素,他應該還有更大的目的。

因此,不管此時容飛度表現得感情如何深情和濃烈,顧長夏總還是覺得能看穿他心底深處冷靜的另一麵。

這種人,她懂,也很不喜歡。

“前塵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顧長夏冷淡的語氣。

如果一定要她來做個了斷,那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

“我無心於你,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早已明白。”

這話像重錘敲擊,使得容飛度麵色更又蒼白了幾分。

“你以前總提及那人的好,當時我隻以為你們隻是師兄妹之情,或許…夏兒,你前生心底真正惦記的,便是他!”

容飛度乍然盯過來的視線,似沉怒的海水,深深怒氣滾動不休。

顧長夏見此不免一笑。

這是開始懷疑人生了。他決不肯相信,曾經那麼愛他的女子,卻忽然再不把他當回事。這不但讓他痛苦,還更讓他難以接受。

雖然承認的話會讓容飛度異常難受,但她還是有肅然麵容。

“前生那女子,她對你的情意,自然情真意切,全都是真的。”

原主的感情不容置疑。

“至於今生…”

顧長夏忽然揚眉。

她見到穀口深青色大氅,在寒風中如流水般飄動的兩道人影。

走在前麵的是俊麵微須的季容。

而他身後,隨著他繞開深黛色的樹影,那裡本是一株大桃樹,此時冬日葉片落儘,隻餘下黛黑色的枝乾伸向天空。

大師兄就站在那黛黑色的桃樹下。

雙目對上,他眉眼輕輕舒展,雙眸中凝著盛滿相思的繾綣。

不過那道視線掠過容飛度時,來回與她掃視一眼,便又有些警惕地微微閃了閃。

季容不知回頭衝他暗語了一句什麼,大師兄唇角輕抿,微微搖頭,眸光閃動如春日流水般的柔和光暈,與她飛速對視。

天空的雪花越落越密了,從溪流深處呼嘯而來的寒風把衣襟吹得獵獵作響。

吹動新萼初綻的梅枝朝著穀口的方向傾身,軟嫩枝條不斷飄搖。

隨著這風,顧長夏飛身。

她的雙足如被風吹起的蒲公英一樣輕盈,卻不如蒲公英漫無目的,她落腳的目的地就在不遠處那人身邊。

忽然,勁風猛地滯澀。

雪花被劇烈的靈力裹挾著紛亂回轉。

顧長夏回身,或許那一刻她的麵色從未有過的冰寒,這刺痛了容飛度的心。

他眸中暗流洶湧,麵色比冰雪還要白,置於身側的手青筋暴起。

或許他寧可一掌毀了她,也不遠見她投入那人的懷抱裡。

顧長夏靈力蕩起,如今她的修為,根本無懼於他。

他若是想動手,她願意奉陪。

寒風又猛烈地朝穀口飛速流動起來,容飛度忽然撤了靈力,他背轉身去,遠望對麵山中白皚皚的雪。

儘管他周身仍舊一絲絲殺意流轉,但顧長夏知道他不會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