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番外 帶我走(1 / 2)

當晚,容飛度並未來雪梅軒。

這讓心懷期待的仆婢們異常失望,其中不少人開始閒言碎語,認為顧姑娘很快就要失寵了。

雪梅軒後院的燈一直亮到深夜,窗前一道剪影鵝頸低垂繡線輕動,她一直在安安靜靜地繡花。

直到婢女催促了兩次,才默默地熄燈睡下。

一絲飲泣聲不曾發出,甚至呼吸聲也微弱無比,似要隨風消散在暗夜裡。

唯一喧囂的,隻有那絲絲湧動的鬼氣。

連瑭在窗口查看一陣過後,確信九針玄體應該活不了多久。

她周身產然的鬼氣之凶狠,是他平生僅見。

若是一直溫柔嗬護著,或許她還有三五十年好活。

如今鬼氣被引爆,能活三五年亦是僥幸。

上弦月在高空籠罩,他在薄暗月色下站了一陣,轉去隔壁冰泉閣。

食魂花的特殊力量驅使,讓他不易被察覺。

他躲在暗處,前方窗扇被推開來,背著雙手在窗前站著的青年麵色雖異常寧靜,他眸光似是看著這院中景物,卻又不時飛一眼去向隔壁雪梅軒。

終是眉眼垂了垂,露出微微無奈之色。

直到房中傳來女子輕微聲音響起,他平靜的麵頰恍如忽然罩上一張麵具,立即浮起溫柔之色。

“蘭兒。”

“公子,我…這是在哪兒?”微冷的聲音,恍如在夢中。

呼吸略微急促,似深受重傷。

一絲魔氣隨著秋風從窗口逸散,連瑭躲在大合歡樹之中,在窗扇被關上前,瞥見床上躺著的冰雪美人那玉潔麵容。

論容色,這女子的確極美。

一雙眼睛冷冰冰的,看似毫無感情,這份清冷,卻又意外地引人憐惜。

她受傷的確極重,丹田似真的已然碎裂。

若非這一絲魔氣被他察覺,知道這是那魔族餘孽。

或許就連他也相信了下人口中所說,這冰雪美人便是在秘境之中替他們少主擋了妖獸巨力一擊的恩人。

為了仙道,這人倒的確挺狠。

過了幾日,等冰泉閣這位傷略好了些。

在秋雨綿綿的夜晚,容飛度像是終於記起來隔壁雪梅軒還住著一位愛妾。

他悄然穿過庭院,也不讓仆婢們通傳,穿過花木掩映的長廊來到湖心小亭之中。

那時連瑭自然已不需要侍弄花木,作為花匠他應該會自己的小屋安睡。

卻也不知為何,他還是躲在雨幕中湖邊荻花叢中看著對麵。

她還在繡花,不知疲倦的一針一針繡了一整天。

仿若要將她即將死去的依戀,一針一線全都繡在那素帕之中。

她也沒有落淚,亦沒有難過,平靜的臉頰時不時還含著淺笑。

這笑意在見到驀然出現在亭子外的白衣身影時,微微皴裂一瞬,又柔和地浮現起來。

“公子。”淺淡的聲音,她含笑站起身來輕輕一禮。

她以前不會如此稱呼,她叫那人容哥哥。

這一聲呼喚讓進來那青年的麵頰浮起一種恍惚之色,他也不過微微一呆,便點點頭。

兩人對坐在亭子裡,看著細雨在湖中泛起的煙波,互相問了一聲好。

接著便是沉默。

她繼續繡花,繡工似乎比以前略有所長進,至少此時看著那繡帕,已能一眼看出,那是一枝白梅。

不過坐了半刻鐘,冰泉閣中便有些喧鬨聲傳過來。

仿佛能聽到‘仙子昏過去了’這種話傳過來。

連瑭見容飛度麵色微微變了變,那種容色略微冰冷,但被他飛速隱匿。

他站起身。“天漸漸涼了,你身子弱,晚間要早些安歇。”

他應該也知道,雪梅軒後院的燈每晚亮到深夜才會熄滅。

熄燈後,窗邊也仍舊有一道身影悄然開著半扇窗,看著浮光月色出神。

“好,我不會有事的,你去吧。”

十分溫柔的聲音,噙著淺淺笑意站起身送他。

風吹起她柔軟的初秋的綢衣,柔柔如水草般散開。

容飛度站在站,終究忍不住伸手,拉了她入懷。

她背影隻是微微僵硬一瞬,便如任何一個歪在情郎懷中的嬌柔女子,臉頰貼著他胸膛輕輕依靠。

這讓環著她的青年,麵頰浮起真實的柔和笑容。

他輕托起她臉頰,低頭欲親她時。

她卻又如春日翩躚起舞的蝴蝶,展開柔嫩的翅膀,嬌俏的移開了兩步,含笑著仰起精致漂亮的臉蛋,以幾乎看不到的弧度微微搖頭。

那淺淺的笑容,亦如春杏,柔美嬌俏至極。

容飛度便也隻是無奈地笑笑,終於在隔壁騷動更大了一些後,腳步匆匆離開。

亭子裡又安靜下來。

她甚至並沒有目視那離開她在燈影下穿過花木的身影,繼續坐下來安靜地繡花。

唇間的淺淡笑容依舊噙著,昏黃燈影下的她的神情嫻靜如一湖春水。

小丫頭們都在詫異,悄聲說著為何姑娘竟然不傷心等話。

連瑭卻深知,纏繞在她周身的鬼氣,已比之前逸散更重更濃。

容飛度應也察覺到了,轉過長廊時,在花木後回轉身朝過看了過來。

因夜色太深,長廊的光線暗淡,他掩映在花葉之後的臉頰是何種神色,卻也看不明白。

但是這人絕情離開的腳步,卻也證明了,他並不在乎。

在之後的日子裡,隻要這人來一回,兩人偶爾在日光的濃蔭裡沿著院子走一走散一散,偶爾或能在亭中喝一杯茶。

她雖然都是淺淡笑意相陪,仿佛從未曾傷心難過,也不在意曾經她深深眷戀之人已為了彆的女子棄她而去。隻是笑著,柔和地回話,恍如一道春風。

隻是每次那人離開,她周身的鬼氣便深了幾分。

到了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後院的梅林已然開起了潔白的梅花。

院落中大朵的香雪花也競相開放,還有幾株紅梅正自含苞待放。

亭邊靠湖的一株枝乾茂盛的梅樹更是濃重地綻放滿枝白梅。

那花朵重疊交映擠擠挨挨攀滿枝頭,仿若欲將整株樹生命力在今冬儘數綻放。

據婢女們所言,這是當年她住進雪梅軒之時,她們少主聽到她最喜愛白梅,而親自為她所栽種。

她對這一株白梅的盛放臉頰難得露出一些真實的微笑,每日都要到在亭中賞景一陣。

到了最近,她忽然愛上了彈琴。

琴技隻能說拙劣,但她卻不顧丫頭們容色變化,每日在亭中彈琴。

這也沒什麼辦法。隻因隔壁時時琴簫傳情,容飛度隻要有閒暇便於蘭燕仙子一起琴瑟和鳴。

琴音和蕭聲穿過飄零的冬雪一陣陣傳過來,不絕於耳。

她便隻能用自己的琴音,讓自己不聽不聞。

今日白梅盛放,那蘭燕仙子據說也十分喜愛白梅。

於是那九公子一聲令下,後院的白梅樹便一株一株挖起來送去隔壁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