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薄言。
四目相對。
厲肆臣最終還是鬆開了手,起身。
薄言走近,先看了眼病床上的溫池,稍稍
鬆了口氣,再開腔的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淡:“多謝厲總照顧。”
厲肆臣沒有作聲。
僵硬地抬腳要走,擦肩而過之際,他停下,嗓音發啞:“照顧好她,”頓了頓,“彆告訴她。”
薄言看向他:“為什麼?”
厲肆臣沒有回答,幾步離開了病房,但沒有走遠。
出了病房,他背靠上牆,摸索著要拿出煙盒想抽煙,有護士經過提醒這裡是醫院,他說了聲抱歉,掐了煙。
腦袋低垂,半晌,他嘴角勾出自嘲的苦澀弧度。
溫池睜眼時,雪白撞入視線,消毒水味隱約縈繞上鼻尖。
醫院?
她恍惚,幾秒後腦中終於她想起來今早她嘗了一碗冒菜,吃完買了冰淇淋吃,沒一會兒肚子疼得厲害。
她便找了洗手間,沒想到上吐下瀉,疼得她根本受不了。
後來……
好像,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來。
她隱約聽到有人叫她溫池,那時她試圖睜開眼,但隻費力掀起了一條縫,好像看到了……男人的喉結。
她清醒。
“醒了?”突然的聲音傳來。
溫池下意識扭頭,看到了薄言的臉。
“……薄言?”她的聲音有些啞。
見她要起來,薄言扶住她,給她身後放了枕頭:“還疼嗎?”
溫池緩了緩,搖頭:“好多了。”她看著他,手指無意識地攥著被子,“你不是在出差?不影響嗎?”
她記得他這周特彆忙,且不在深城,大概還要幾天才能結束,但現在,他拋下工作出現在了她麵前。
“工作沒你重要。”第一次,他說了句不算情話的情話。
紅唇翕動,溫池想說什麼,腦海中卻湧出模糊的感覺,沒醒來前她喊疼,然後就有人給她按揉腹部。
是薄言吧。
視線裡,他已經轉身走到飲水機那給她倒水,挺拔的身形給人安全感。
他很快回來,杯子裡還放了根吸管,照顧著她,一如既往的細心。他看著冷淡,卻會對她溫柔。
明明應該過去了
段時間,那會兒自己也在昏睡中,但不知怎麼的,腹部被按揉的溫柔感覺始終存在。
莫名的,讓她有種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溫柔的感覺。
“怎麼了?”見她看著自己不接被子,薄言皺眉,“又疼了?”
眼睫眨了下,溫池回神。
“薄言……”
“嗯?”
攥著被子的手指鬆開,壓下某些情緒,溫池輕輕地舒了口氣,唇角微挽:“我們回深城吧,回家,我不喜歡醫院。”
薄言看著她,眸色微不可查地暗了暗,半晌,他聲音低沉地說:“好。”
厲肆臣沒有走。
在病房外站了良久,他下樓,隨便找了個地方點了支煙,一支接一支地抽,抽到最後,煙蒂不知堆了多少。
然而煙癮仍強烈,肆意地叫囂,攻擊著他每個細胞。
末了,他把最後一支煙咬上唇角點燃,煙圈吐出,煙霧將他的整張臉朦朧得模糊,包括視線。
就是在這樣的模糊視線裡,他看到了溫池。
——被薄言抱著出來的溫池。
而她,雙手圈住了薄言的脖子,她的臉……看著似乎貼著薄言的胸膛。明明隔著距離,他竟然覺得自己看到了她眼底沁著笑。
她和彆人親昵。
眼睛倏地有些刺痛。
厲肆臣快速地眨了下,但刺痛仍在,甚至,還有股強烈的酸脹跟著湧入了眼眶,無比強烈。
他本能要上前,雙腿卻猶如被灌了鉛,任由他如何動作也動不了絲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薄言抱上了車,坐上副駕駛。
薄言俯下了身,像是在聽她說什麼。而後,薄言走向了不遠處。
他看不清薄言去做了什麼,但很快,薄言去而複返,手裡拿著一枝花,從車窗口遞給了她。
她伸手接過。
此時夕陽西下,有風吹過,像是吹來了她對薄言輕快歡喜地說謝謝的聲音,也吹來了她的笑臉。
薄言上了車,很快,車子啟動。
厲肆臣仍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至指間像被什麼燙了下,他緩緩低頭,
發現是煙頭燙到了。
煙已經燃到了底。
倏地,他像是徹底回神,攔了輛車,嘶啞的聲音從喉間深處硬生生擠出她在深城的彆墅地址。
他想找她。
然而,話音剛落,胸口突然悶痛了下,有股強烈的感覺衝上喉嚨口。
瞬間,他的臉色隱隱發白。
他極力忽視,克製了又克製,闔上眼,半晌,微喘著氣,艱難地掀唇改口:“去深城機場。”
他緊握成拳的那隻手無力地鬆開。
……
離當初說的四月之期還有兩個月不到。
厲肆臣雖回了青城,但幾乎是每晚,他都會買一張飛深城的機票,到她的彆墅外呆一晚上,而後第二天一早再回青城。
白天忙碌處理公司事,不知絲毫疲倦,隻有到了晚上,到了她的附近,他整個人才算重獲新生,有踏實感。
也隻有這樣守在她身邊,他才能勉強睡上一會兒。如果有哪天沒辦法去深城,他必然整夜地失眠。
時間度日如年一天天地過,每過一天,他都會在備忘錄上劃掉一天,離他能出現在她麵前的日子也就更近了。
就這樣,時間終於來到了十月初。
離四月之期隻剩下了三天。
三天後,他就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她麵前,看她,等她的答案。
這天,厲肆臣在辦公室處理周秘書送進來的重要文件,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程修大步走了進來。
“厲肆臣!”
聽出他的聲音,厲肆臣頭也沒抬,繼續簽字:“找我什麼事?”
“溫池……她要結婚了。”
“呲——”
紙張驀地被劃破,發出刺耳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