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深陷(1 / 2)

誘情深陷 慕時煙 16229 字 6個月前

時值晚上九點。

今年的十月仍有台風來襲,落地窗外,燈火依舊璀璨,整座青城籠罩在迷霧中,朦朦朧朧的看不清。

就像此刻厲肆臣的神色。

在程修說完那句話後,辦公室陷入詭異的死寂,厲肆臣低著頭,暗色遮掩,誰也看不清究竟在想什麼。

陪著他加班的周秘書站立在一旁,驚得瞳孔重重一縮,嘴巴微張著想說些什麼,卻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下意識看向辦公桌後的男人,見他不做聲,頓時膽戰心驚,呼吸嚇地屏住,他神色複雜地再看向程修,隻希望他是在開玩笑。

程修薄唇抿得極緊,半晌,他開腔,難得正經地叫了他聲:“肆臣……”

像被按下暫停鍵後又被啟動,厲肆臣握著簽字筆的手動了動,他低垂著眸,眼睫眨了眨,下筆如常地繼續簽字。

“程修,這個玩笑不好笑。”他的嗓音微啞。

他仍是握著筆的姿勢,即便極力想要克製,但十分用力,手背上的經脈隱隱跳躍,像是隨時會爆裂。

而被劃破的紙張上,簽字欄旁,赫然是他剛剛簽下的名字——

溫池。

程修全看見了。

他闔了闔眼。

手機掏出,溫盞的電話號碼被他撥下,待那邊接通後,他直入主題地問:“溫池,她是不是要和薄言結婚了?”

電話那端的溫盞明顯驚訝愣住,完全是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麼會知道?”

隻這一句,本就死寂的辦公室氣壓瞬間再低到了底,空氣跟著稀薄,壓抑得人呼吸漸漸困難。

程修掐了電話,直接扔到了他麵前。

“聽清楚了?”

一秒,兩秒。

“啪”的一聲,簽字筆被拍在桌麵上發出聲響。

厲肆臣倏地起身。

“訂機票。”他幾乎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的聲音,聽著和方才無異,但細聽便能發現藏著的顫意。

周秘書張了張嘴,明明男人沒什麼表情,偏偏讓他一個激靈甚至差點噎住:“厲總,因為台風,深城……深城的航班

大部分停了。”

深城一帶向來是受台風影響最大的地方,航班暫停是這兩天的事。而這個點,高鐵也早就沒有了。

他建議:“不如等……”

話音未落,就見男人大步離開。

“厲總!”

程修皺眉,意識到他怕是想現在親自開車過去,立即低聲吩咐周秘書通知何一在停車場等著。

“厲肆臣!”

隻是誰也沒能阻止得了他。

“我自己開。”到了停車場,厲肆臣直接命令何一下車。

何一不敢。

可他的神色……

程修晚了步跟來,見狀,到底還是妥協了:“讓他開,我跟著。”

他知道這種情況下讓厲肆臣開車,如果他控製不了的話可能會有什麼後果,但他更知道,他更沒辦法在後麵坐著。

迅速鑽入副駕駛坐下,堪堪才摸到安全帶,黑色賓利便如離弦的箭疾馳而出,在雨夜裡壓抑前行。

程修扭頭,視線所及,是厲肆臣緊抿成線的薄唇,臉廓線條緊繃到了下一秒就會斷裂一樣,而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分外用力。

大雨衝下來,砸在玻璃上每一聲都很悶,雨刷不停地動著,饒是如此,前方仍是被暗色籠罩。

灰蒙蒙的,看不見希望。

哪怕有路燈也似乎沒辦法帶來光明,更帶不來任何暖意。

有的,隻是無儘的孤冷。

就像此刻厲肆臣的眼睛一樣。

程修無聲歎息。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給足了厲肆臣自我消化的時間,也沒有提出換他來開,他隻是默然地陪著。

厲肆臣更沒有開口。

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望著前方,腦海中,那句她要和薄言結婚了的話清晰地重複著,揮之不去。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在無意識中越來越緊,指關節根根泛白,有詭異的疼悄然冒出,他卻渾然不覺。

每離深城近一些,他胸腔裡的窒悶便加重一分。

無法緩解。

溫池……

心中默念她的名字,自虐般一遍又一遍。

他好像,快不能呼吸了。

淩晨四點。

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刺破夜空,劃開如柱的雨勢。

厲肆臣推開門衝下車,兩步跑到了大門口急急按門鈴,另一隻手則摸出手機按下溫池的電話。

他沒有拿傘,隻一秒屏幕就被雨珠模糊暈開。

無人接聽。

他急急擦乾再撥,始終如此。

於是他瘋狂地按門鈴,明知根本不可能聽見,他仍喊她的名字:“溫池!溫池!”

然而不知怎麼回事,喉嚨像是在被鈍刀寸寸割開似的,出口的每個字都極端困難,極端得疼。

突然。

有白色身影自雨中而來。

滿目的暗色瞬間消失,欣喜微光陡然湧上,他艱澀地咽了咽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道身影。

近了。

不是。

不是她。

心臟如重重墜地四分五裂,厲肆臣的大腦有短暫一秒的缺氧,直至溫盞的臉清晰,他才像是從夢中清醒。

“我……要見溫池。”他擠出聲音,胸膛起伏。

溫盞沒想到是厲肆臣,更沒想到他竟然連夜開車趕了過來。她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懇求,是他這樣身份的男人不會出現的神情。

她張了張嘴。

“我要見她。”大掌驀地抓緊了鐵門,厲肆臣呼吸急促。

溫盞下意識看了眼站在一旁沒有作聲的程修,她的眼睫不停地眨著,半晌,她才擠出回答,不安地淹沒在了雨聲中——

“池池今晚在……薄言那。”

雨似乎更大了,台風天的風比往日更為凶猛,凶猛地像是要吹碎人的最後一點自尊和信念。

她似乎發現厲肆臣的身體僵住了,眼底像有什麼在飛速地破碎。

無人說話。

“地址。”最後,是程修冷聲詢問她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溫盞啟唇。

下一秒,厲肆臣轉身就要上車。

程修快他一步上了駕駛座,這一次俊臉繃著很堅持:“我來開。”

溫盞眼睜睜地看著車子不過幾秒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緩過神後,她低頭撥打溫池的電話。

然而,依然無人接聽。

裡的氣壓比來時更低,呼吸像是不能。

程修想說話,但每次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他沒辦法說什麼,更沒立場沒資格。

能說什麼?

怪溫池嗎?

不可能。

先不說她如今和薄言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晚上住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不是,可她早已和厲肆臣離婚,她是單身,選擇誰都是她自己的權利。

最終,程修什麼也沒說,隻是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儘量將車速提高,哪怕他明白趕過去什麼也改變不了。

死寂濃鬱沉重。

終於,薄言的彆墅到了。

車子堪堪停穩,眼角餘光裡,副駕駛的門就被用力推開,渾身濕透的厲肆臣身體搖晃了下衝了出去。

“砰砰砰——”

門被厲肆臣拍得震天響,門鈴亦被他半秒不停地用力地按著,用力到指腹泛白也毫無察覺。

“溫……”

門,開了。

所有的話音戛然而止,在看到她的這一秒。

——頭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一件分明是男性的黑色睡袍有些鬆垮地穿在她身上,細白的小腿裸露在外。

玄關有暖燈灑落,照亮了厲肆臣沒有血色的臉。

他的身體,僵硬到難以形容。

大雨還在繼續,風也在吹,到處都是天氣惡劣的聲音,可從他頭發上滴落下來的雨珠滴在地上,聲音卻詭異得清晰。

他站著的地方,水暈開了一大片。

四目相接。

他的眼神,赫然和當日房東發給她的照片上一樣。

溫池攥著門把的手指緊了緊。

“有事嗎?”齒間鬆開,她平靜地開口。

厲肆臣猛地清醒。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色幾度變暗。

垂落下的一隻手想抬起,想握她的手,想撫摸她的臉,但最終,他還是克製住了,壓下了那股念想。

“我……”他勉力擠出一絲微笑,在這樣難堪的時刻,放軟著語調,“四個月到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說話時,是望著她的,眼裡似有光。

可他的身後,沒有光。

黑暗將他吞噬。

溫池的指尖顫了下,她對上他的眸,兩秒後終是掀起了唇開口,嗓音偏輕但字字決絕:“你回去吧。”

微光倏地湮滅,就在他的眼眸裡。

她頓住。

厲肆臣挺拔的身形一動不動,玄關處的暖黃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暈染出一股深刻的狼狽的孤冷。

渾身被夜和冷浸透,他的呼吸很重,始終望著她。

半晌。

“你要嫁給他了嗎?”低啞微顫的聲響從喉間最深處發出,像在極力地壓抑著什麼,根本無法形容。

“是嗎,溫池。”他問。

溫池背脊繃得筆直。

“嗯,”她沒有避開他的視線,坦蕩回答,“下個月。”

眼眸深處像被灑了滴墨,墨很快四散充斥每個角落,厲肆臣斂下眸遮掩,薄唇費力地掀動:“你……”

他難堪地噎住。

好一會兒,他才再擠出聲音:“你愛上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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