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拒絕溫迪的好意。
說來奇怪……明明也算得上是心心念念的佳釀節,可真的身處其間的時候,還是有一種奇怪的落差感。
對此,流浪者擺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你居然還會對這種酒鬼城市抱有什麼不合理的期待嗎?”
很難說清,也不好理解。
就像是應該是有一種渾身上下都泡在暖水裡的舒適愜意,可真的坐在這裡的時候,仿佛水之來得及沒過膝蓋的位置,我坐在這裡,卻感覺胸口仍是空蕩蕩的乾燥。
那暖意也的確真實,但是隻是因為風太溫柔,空氣太暖,給了我一種被包裹的錯覺。
在溫迪說出那種評價的時候,我其實很想替他辯解幾句。
……不是的。
不是這種輕浮又膚淺的理由。
凱亞的秘密和我不一樣,那是一份藏在他眼罩下始終未曾真正痊愈的疼痛,遠在我第一次來到蒙德暴露出我與家人的秘密時,他就是明白的。
他很清楚那種被迫選擇所需要麵對的負麵情緒,也很明白擺在我麵前的到底是什麼……他預先更換了自己的立場,所以才能輕描淡寫的說出那種話。
——他明明對那個時候的我都心軟過呀。
但我看著溫迪的眼睛,知道這種辯解對他來說大概沒有什麼用處……溫迪難道不知道嗎?這記錄了蒙德所有故事的風神難道真的沒有理解凱亞·亞爾伯裡奇的秘密嗎?說到底,他的秘密與我無關,溫迪現在關心的也不是他究竟為了這個秘密付出了多少。
他的要求很簡單,也很乾脆:哪怕排除掉這份秘密帶來的困擾,凱亞·亞爾伯裡奇單純感情的濃度也是不合格的。
至於其他方麵?
哦其他方麵的凱亞當然是很好的,很受歡迎人也不錯,是蒙德最優秀的騎兵隊長呢~
“但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吧?”溫迪帶了點少見的威脅盯著我,煞有其事地強調著:“他的這些優點,和我要說的問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本質上的聯係。”
我隻好苦笑。
***
溫迪說要送我走,但也不是大大咧咧直接一陣風就把我吹走,佳釀節最重要的歸風日就在這幾日,就算沒有凱亞的影響,陪陪羅莎莉亞也是很重要的;貓尾酒館的瑪格麗特老板偷偷摸摸告訴我她寫了信給迪奧娜,小貓本來躲人躲去了清泉鎮,估計這兩天說不定也會回來找我。
她算是勉強接受了我不會成為一個徹底的蒙德人這件事,但是如果來一趟卻沒和她見麵,小貓的脾氣肯定是要鬨起來的。
流浪者沒說什麼,隻是用一種很嫌棄的眼神看著我好聲好氣地和溫迪商量著,準備多留幾日——而且還是留到佳釀節之後。
這些交談內容,凱亞自然一無所知。
——第二天晨曦酒莊送來了邀請,酒莊女仆長親自跑一趟來說的,我那幾瓶釀著玩的果酒還有一部分被凱亞放在了酒莊的地窖裡,連本錢都沒有的幾瓶便宜果酒卻被放在那種地方,被人弄得煞有其事隆重非常,隻是的邀請這一次不是凱亞的意思,而是迪盧克老爺的邀請。
“具體細節不太明白呢。”
女仆小姐笑容溫和,帶著特有的寬容魅力:“迪盧克老爺的意思,是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希望晚上可以在在晨曦酒莊用餐,也算是萊艮芬德家的一點心意。”
溫迪在我身後探出腦袋,笑容可可愛愛:“是心意,還是歉意?”
“您說的正有意思,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女仆,聽不懂呢。”愛德琳笑著搖搖頭,可我聽見心裡咯噔一聲,原本的一點受寵若驚頓時散了個乾乾淨淨,女仆小姐的確滴水不露,可在溫迪的那句話麵前,她卻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是歉意,嗎。
因為凱亞·亞爾伯裡奇不會是那個主動開口道歉的人,而昨晚的那幾句聽上去更像是戲言的調侃玩笑也不至於讓迪盧克老爺如此鄭重其事地讓愛德琳親自來邀請,除非有什麼事情是讓那位前騎兵隊長感覺到了行為的不合時宜,判斷認為這是一份對他人的冒犯和不滿,作為家主,作為義兄,他自覺承擔起主動道歉的責任,所以才來邀請我前去晨曦酒莊。
“……我知道了。”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告訴自己,感覺臉上已經恢複了從容微笑的能力,對著愛德琳點了點頭:“我下去會去的,多謝迪盧克老爺的邀請。”
佳釀節快開始了,但也等於可以開始需要倒計時結束的時間了。
——糖果,好像快要吃完了。
***
我在晨曦酒莊裡,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不是意想不到,隻是覺得不應該在這裡看到他。
“怎麼露出那種表情看著我?”凱亞有點局促的清了清嗓子,避開了我的視線。
他從女仆手中接過引路的燈盞帶著我往前走,酒窖裡的味道很奇怪,但也不算是完全接受不了,我看著他舉著一盞燈走在我的前麵,那盞燈火影影綽綽照不亮太多的東西,凱亞·亞爾伯裡奇轉過頭看著我的時候,側臉卻被額發和眼罩遮掩,隻有唇角的一點笑弧還算得上清晰。
我慢慢跟在他的背後,這樣的路不適合手牽手一起走,凱亞見我沒有把手送過去的打算,便也很自然的放下了自己伸出的手。
他走在三五步左右的前麵,時不時側過頭聽著我的腳步聲,兩個人的腳步一前一後踩在老舊的木質地板上,發出不太規律的吱嘎聲。
“我以為你會很避諱回來晨曦酒莊的。”
“也彆說的那麼生分嘛,”凱亞苦笑起來,聲音有些微妙的心虛:“我也是會時不時回來吃飯的……之前的愛德琳還在埋怨招待的一直都是騎兵隊長,如果我真的回不來,我怎麼能把那幾瓶放在迪盧克的酒窖裡麵,你今天怎麼可能還在這裡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