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
喬治淡淡地開口,他的麵容看上去與他的口吻一般、十分冷靜。
“一個傳說,一個幽靈,致命的刺客。”
“很多人都說她已死去多年。但三個月前她又重新出現,並血洗了拉斯維加斯的一個俱樂部。”
鈴木紗希垂首認真傾聽,她原以為喬治還會說些什麼,但是等了幾秒後,她卻隻得到對方一道簡短、又冷酷的命令。
“離開紐約吧。”
完完全全的意料之中。
鈴木紗希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她唏噓地搖了搖頭,連語調中都含著一股日本女人獨有的柔軟:“您還真是薄情的大人呐。”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而她的智慧則來自於她的自知之明。
她知曉自己的身份與定位——一個殺手,一個背叛者,一柄雙刃劍。
而當刀刃終於割傷持有者時,這件武器也就該被折斷了。
手和會已察覺到她仍活在人世,一個半月前派出的忍者還隻是試探,現在已經不遺餘力地派出頂尖戰力欲將她置於死地,甚至隱隱牽連到了斯泰西一家——喬治手下的狙擊手擊斃了一個流連在上東區公寓附近的忍者。
而眼前這個掌控欲十足、對自己的女兒擁有強到令人發指的保護欲的男人是絕不允許她的存在威脅到格溫的安全。
她不得不離開紐約,連帶著纏在身後的蟲子一起。否則,她定會受到來自警方的最高通緝。
喬治·斯泰西,從不會將他的溫情與憐憫分給任何一個劊子手。
她默聲接受了這一指令。直到喬治起身打算離開,鈴木才突然開口,拋出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您就不曾好奇他的身份嗎?”
果然,喬治的步伐頓住了。但他隻是微微側了側臉龐,語含警告:“你最好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鈴木紗希微笑著伏下身,恭敬地送走了他。
月涼如水,庭院的竹林在微風的吹拂中颯颯作響。
秋天快到了。
走下階級,漫步到池塘邊,鈴木褪下一身和服,露出的肌膚在黑色緊身作戰服的映襯下尤其晃眼。
她從腰間抽出脅差豎在眼前,被打磨的透亮的刃麵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半截臉龐、烏黑的盤發、皎潔的月亮、晃晃蕩蕩的樹葉,以及……一抹飄忽不定的殘影。
“鐺!”
她驀地旋身斬下刀身,兩道勢均力敵的力量撞在一起,鐵器交接發出一陣顫栗的激響。
鈴木紗希的目光從空中飄浮的紅色腰帶滑到月色下紅衣黑發的刺客,一字一頓念出了她的名字:“艾、麗、卡!”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劈刺,三刃刀在月下閃著寒光,淬著刺骨的殺意。
鈴木立即用刀格擋,提膝向對方腹部撞去,趁著艾麗卡躲避的間隙,迅速將刀換進左手,鋒利的刀鋒劃破了措手不及的艾麗卡的胳膊,但她的表情動也沒動,手腕一翻,手裡的三刃刀轉換方向直衝鈴木的眼睛刺去——
她險險躲過了。但是尖銳的鐵叉還是連皮帶肉地刮破了她的臉頰。
兩個女人迅速地分開距離,三刃刀與脅差又快速相撞。
“你比我想象中厲害。”
紅衣的刺客冰冷地說。
“不。”鈴木注視著對方深邃的綠色眼眸,屈肘接住劈向自己脖子的小腿,脅差絞住了艾麗卡交叉的兩把三刃刀:“是你變弱了。”
雙方的武器都糾纏在一起,難以拔出,艾麗卡當機立斷,將手中絞住脅差的三刃刀一並甩出,她兩手空空地迅速近身給了鈴木紗希一拳。
鈴木頓時腳步不穩向後傾去,但又迅速反應過來,雙臂交叉擰住了下一個襲擊,然後抬腿側踢向了艾麗卡的下巴。
吐掉嘴裡的血水,鈴木看著不斷向後退步的女人,幾乎歎息:“太沒用了,艾麗卡,死過一次的你就憑這本事去殺人嗎?你的拳頭甚至打得我不痛不癢。”
她的話似乎激怒了對麵的女人,她憤怒地開口:“你的廢話太多了!”
厲厲的拳風再次襲來,但這一次,鈴木躲也沒躲,她甚至在跌進身後的池塘時朝艾麗卡揚起了一個笑臉。
“篤!嗖嗖嗖——!”
隱藏的機關激活,層層瓦片掀起,密密麻麻的手裡劍從屋簷的孔眼噴湧飛出,激起一片塵埃飛礫,很快徹底淹沒了艾麗卡。
等一切終於平息。
“咕嚕嚕。”
從水麵浮出的鈴木抹了一把臉,但還未等她來的及睜開眼,冰冷的尖刺就壓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的把戲我早就看透了。”寒冰般的嗓音響在身後。
鈴木挑了挑眉,下一秒,一把太刀就猛地從水中彈出直刺艾麗卡心窩。
“那這樣呢?你也能預知到嗎?艾麗卡。”
鈴木望向跳遠的女人,唇邊泛起淺淺的笑意:“你能更強,但你心在迷茫。”
“你,為什麼要殺人?”
艾麗卡冷冷地盯住她,碧綠的眼珠仿佛在黑夜中泛著光,她側過身躲過了刺向她的刀尖,反問:“你又為什麼殺人?”
紗希笑得更加愉悅了。
她的唇上下開合,然後艾麗卡便聽見了——
這個女人正用這個世界最美麗的語言吐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生きている。”
[活著。]
-
“為什麼不殺了我?”
這個簡陋的世界無非是殺與被殺的關係。
刀、槍、斧頭、女人的身體。
一切都是可以殺人的工具。
她的身體湧著熱潮,強烈的藥性讓她全身泛著粉色。
這是哪裡?
這裡是日本黑幫Yakuza。
我是誰?
一個性.奴,一個殺手,一個將死人。
鬆本真希軟倒在一汪鮮血裡,瀕死的快感和藥物的作用讓她熏熏然。
內心的滿足讓她登上了**,讓她獲得了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快樂。
“為什麼不殺了我?”
她本該死的,她應該死的。
她抬手摸著脖子上青紫的勒痕,回想著男人那令人戰栗的氣息,冰冷的殺意和痛苦的絕望裹挾住她,有一瞬間,她以為她一定會死。
但是沒有。
這個人、這個屠夫、這個狩獵者、她強大的同類,放過了她。
太奇怪了。
鬆本真希深深地不解,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漸行漸遠的黑色背影。
明明就是一個殺人犯,他為什麼不殺人?
鬆本真希眨了眨眼,遲鈍的大腦慢慢又轉動了起來。
那麼……我為什麼又要殺人?
她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抓著太刀,在基地裡四處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