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爸媽說要收養女那天,神色中的失望與妥協。
難道她,真的是個假的?
目前所發生的事情,遠遠超出了邱母的所想,她哪想得到他們會知道這麼多,甚至手中還有親子鑒定,這絕對是有備而來。
無力感讓她扶住了身旁的邱父,眼前一片漆黑,她知道邱家未來的名聲必將一落千丈,提起他們家就會少不了這件笑柄。
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
邱母深呼吸一口勉強鎮定過來,她安慰的望了眼滿臉鐵青的邱父,決定打死都不承認這件事。
“胡言亂語!簡直是胡鬨!就憑你手上的那份假鑒定書也想來造謠生事?笑話!”
何慕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不要臉,瞬間急了,他臉上的悠閒一下子消失不見,氣的大喘氣:“真是死鴨子嘴硬,證據都擺這了還想抵賴,不要臉了是吧!”
他一破防,邱母反而冷靜下來了,她冷笑了聲對著其餘人說:“讓大家見笑了,看來是我們邱家被人盯上了,竟然敢在這麼重要的場合玩陷害這一套,等著法庭上見吧!”
何慕江差點就要被氣吐血了,俊臉漲的通紅:“我靠,你還敢跟我提法庭?惡人先告狀是吧,臉皮比城牆還厚!”
……
他們一來一回吵得激烈,唯獨一人漠然的看完了全程,那副冷淡的樣子就像是事故的主人公不是她一樣。
從何慕江出現開始,江澄就知道事情會進展成現在這樣,他那一腔熱血的天真,根本玩不過老謀深算的邱家,這樣寡不敵眾的他們,如果不是躲在暗處,怎麼和邱家敵對?
江澄站在華美構造的樓梯中間,身穿白裙看著下方對她議論紛紛人群,裙上的紅酒印仿佛都變成了火焰,而她像是古時萬惡的妖女,下方是一句句呐喊著‘燒死她’的路人。
既然是由她開始,那就由她結束吧,江澄緩緩的張開口剛想把所有攻擊集中到自己身上來,卻突然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吵死了。”
那人聲量不大,但瞬間讓吵鬨的局麵緩和下來,沒有人敢與他唱反調。
江澄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恰好與他的視線相撞,心中喃喃的念出了他的名字。
何晏清。
像是終於受不了這裡憋屈的空氣,何晏清不耐的單手解開了襯衣頂端的扣子,然後插著兜向前走了一步。
“廢話說了這麼多,我終於聽明白了,所以……”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邱昭昭,“這是個假的,贗品,對吧。”
說完何晏清又將視線轉向邱母,挑了挑眉:“但是她爸媽不承認她是個假的。”
“那就很簡單了,現在我就叫人過來提取這兩位小姐的DNA樣本,立刻拿去做檢測,到時候出了結果,由我何家來做公證人,幫你們辦一場更盛大的宴會來宣布真相。”
他的視線掃過哭喪著臉的邱昭昭,最後落在滿臉驚恐的邱父邱母身上,勾起嘴角挑釁的笑了笑。
“怎麼樣,敢賭嗎?”
……
一時間死一樣的寂靜蔓延在整個大廳,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邱母瞬間啞火了,她萬萬沒想到何晏清會插手到這種地步,當下連呼吸都緊張的忘記。
似乎是嫌他們考慮的時間太久了,何晏清拿過何慕江手上的那份檔案袋,再次補充。
“對了,如果到時候上麵的數字與這份相同,是不是懲罰就要加大點?例如何氏從此不再與貴企業有任何合作。”
這話驚的邱母差點暈過去,被何家拉入黑名單是什麼概念?恐怕其他想巴結何家的企業都要抵製他們家。
將邱家人臉上的慌亂儘收眼底,何晏清老神在在的重新把檔案袋扔到何慕江懷中,目光越過他們望向那個孤零零站在不遠處的少女,肆意一笑。
“現在你們可以選了,是親口說出真相,還是……”
“由我說出來?”
間隔著稀薄的空氣,那帶著熾熱溫度的眼神讓江澄雙眸微顫,她下意識抓緊裙擺彆開視線,內心複雜如麻。
他……為什麼會幫她?
“晏清,你聽伯母再給你解釋一下——”
“夠了。”
邱父打斷邱母的話,如今他們被逼到懸崖邊,是他的疏忽,但也不是不能解決,除非來一招以退為進。
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對著麵前的後輩說出真相。
“沒錯,小澄是我的親生女兒,但她知道一切所有的事,不是我們逼她的,想為她出頭大可不必,不信你們自己問她吧!”
說著,他巧妙的把風向轉到了一直在身後默默觀戰的江澄身上,把話語權和責任都推給了她。
再次成為視線的中心,江澄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點訝異都沒有,她早就知道邱家會變著法的讓她背黑鍋。
但是,她憑什麼呢?
兩個隊友都這麼給力,她不添上一把火那就太可惜了。
於是眾人突然看到那個如花般嬌嫩的少女小小的驚呼了一聲,然後輕巧的扶著樓梯走了下來。
她徑直走到邱父邱父麵前,先是很禮貌的鞠了個躬,才柔柔弱弱的開口。
“叔叔阿姨這是說的哪的話,你們不是認我當養女的嗎,原來我竟然是你們的親生女兒?”
說著她用白潤的小手揉了揉泛紅的眼角,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沒想到我竟然才是真正的邱家千金,卻要被迫當養女,嗚嗚叔叔阿姨就這麼不喜歡我嗎?”
邱父瞬間感覺賓客的視線中多了幾分厭惡,甚至還有忍不住替江澄說話的。
“我說姓邱的你們過分了吧,人家小姑娘溫溫柔柔的不是讓你們虐待的,隱瞞她就算了還讓她幫忙背黑鍋,今天這場聚會是讓我來生氣的是吧?”
“誰不是說呢,開開心心的來,遇見這種事,真掃興,以後我們兩家還是不要來往了。”
“和我們也彆聯係了,認識你們這種人我都覺得丟臉。”
……
旁人的句句話像是一塊塊石頭砸向他們,邱父惱羞成怒到極點,這群見風使舵的廢物們,一看何家出手就立刻轉了陣營,虛偽!
“很好,那我現在就讓你們看看誰說的是真的!”
邱父黑著臉大步走向何慕江,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搶過了他手上的檔案紙袋,在何慕江震驚以及驚慌失措的神態中三下五下把袋子撕了,然後得意的朝著眾人展示。
“看到了嗎!我這個平民女兒就是個謊話精!這就是證據,我親手給她的親子鑒定!”
邱父左右展示了一圈後,本能的看向江澄,原本他是想從她臉上看到恐懼的神情,但那張清純動人的臉龐上卻意料之外的全是委屈。
隻見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淚,帶著哭腔說道。
“我還沒打開看過呢,原來叔叔給我的一袋白紙?嗚嗚嗚,您是在羞辱我嗎?”
邱父頓時傻了,他拿過那堆紙仔仔細細看了起來,越看越覺得氣血上湧,最後甚至鼻腔中都是血腥氣。
竟然真的都是白紙,全部都是白紙!
四周傳來各種抱怨與離去的腳步聲:“什麼奇葩一家!耽誤我們時間!”
“無語至極,大家以後謹慎和他們接觸吧,全家沒一個正常的。”
“這邱家的丟臉程度能上史冊了吧?快給我笑死了。”
“誰說不是呢……”
隨著聲音愈發變遠,邱父再也站不住了,他眼前一黑向後倒去,耳邊最後的聲音是幾聲尖叫。
“爸!”
“老公!快叫救護車啊!”
*
鬨劇結束,宴會混亂收場。
江澄三人踏著夜幕走到了筒子樓底下,何晏清把他們送了回來,還執意要送到樓底下。
由於他今天幫了大忙,江澄沒好意思拒絕。
還沒到家何慕江就忍不住了,他實在太好奇檔案袋裡為什麼是白紙了,難道老媽連這都算到了?
“媽你也太神了吧,你怎麼知道他會來搶檔案袋的?”
江澄先是瞪了他一眼,怪他當著彆的人的麵叫他媽,也不知道這警惕性是怎麼請來的救兵。
“我那是防的你。”
何慕江一臉懵,完全沒懂是什麼意思,但這也不妨礙他傻樂:“今天真是揚眉吐氣了,爽!”
“雖然邱家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但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何慕江上前拉住江澄的手腕晃了晃,“現在知道正大光明反抗的好處了吧,當場打臉!”
江澄隻是輕笑了聲,她的麵容隱藏在黑夜中模糊不清:“你倒是給了我新思路,明暗結合好像也不錯。”
何慕江:……
他是那個意思嗎?!
眼看就要進入樓道,江澄轉身看向何晏清,她咬了下嘴唇,彆彆扭扭的道謝。
“今天麻煩你了,我會想辦法報答你的。”
說完她側過身,指了下已經黑乎乎的天示意道:“時間不早了,其他的事改天說吧。”
也不等何晏清有所反應,江澄就快步上了樓,她的身上早已換回了校服,在黑夜中成了個小白點,那速度快的跟後麵有人在追一樣。
何慕江望著那個背影,回味了下老媽剛剛的話,歎息了一聲:“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啊……對了老爸,你明天一定要來學校,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不知想到什麼,他瞅了眼一直沉默的何晏清問道:“爸,你對老媽今天的表現一點都不奇怪嗎,比如很腹黑什麼的?”
等了很久都沒聽到答案,何慕江以為老爸正在消化這個問題,剛想轉移話題說聲明天見,就聽見他輕笑了聲。
何晏清那雙桃花眼中都是笑意,他舉起手隨意的在何慕江頭上揉搓了兩下,留下了句話後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如墨般的黑夜中,何慕江耳邊依舊回放著那句話——
“我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