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常有同學問江澄借筆,她一定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無論是多討厭的同學，在表麵上她從不表露出來。
而今天她猶豫的時長是有史以來最久的一次,因為那邊不僅僅是邱昭昭,她身邊的同學也一直看著她，等著江澄給他們筆。
可以不借,但一定會被人在背後嘲諷，並且還落得個對邱昭昭公報私仇的名聲,因為越是在意，反應才越激烈。
仔細思考過後,江澄還是跟以前一樣揚起嘴角,露出個甜美的微笑，從筆袋中拿出了幾支中性筆分給他們。
把最後一支筆給邱昭昭的時候，江澄還柔聲補上了句：“昭昭，我給你一支最好看的呦。”
她眉眼彎彎，隨著微微歪頭的動作馬尾辮垂到了肩膀上，濃鬱的清純美對著六班同學撲麵而來,他們紛紛感慨這位校花果然像傳聞那樣人美心善。
邱昭昭那原本湧起的傲氣霎時間消散了不少,她沒想到江澄被接連刺激後還能笑著對她，明明在走廊的時候江澄都已經麵露菜色了，現在卻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模樣。
這個女人…還真是棘手，邱昭昭不禁開始懷疑,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她,該不會之前是故意裝出來讓人放鬆警惕的吧？
邱昭昭不知道的是,在看不見的角落，江澄握著筆的手在微微發抖，某種快要衝破她胸膛的怨氣正在滋生,讓她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
要不是江澄那異於常人的毅力，現在早就衝上去扯邱昭昭的頭發了，能繼續坐在這裡都是奇跡。
江澄也在此刻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會因為邱昭昭而情緒暴戾，隻要她有一點放任情緒不管的想法就會做出什麼。
轉回頭，江澄垂眸掩飾住眼中的厲色，最起碼在現在，她一定要忍住，高三半個級部的人都在這裡，她不能做出任何對自己不利的事。
其中一位借筆的同學左右看了看，視線在江澄和邱昭昭中間來回打轉，然後得出結論：“原來你們的關係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差呀，我還害怕你們會吵起來呢，江澄性格真的好好呀。”
她這麼說完以後，周圍好幾個都在附和著，其實原本大家都帶著點看好戲的心思，但沒想到她們倆之間這麼平和。
江澄笑笑沒再說話，翻開書開始預習，邱昭昭則忍著心裡的反感，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幾句。
“是啊，我們關係可‘好’的很呢。”
雖然已經極力忍耐，但那語氣裡的陰陽怪氣還是很明顯，幾個同學聽見後對視一眼，都默默的轉回了身子。
並不是所有六班的同學都很邱昭昭關係好，或者更準確的說除去那幾個想巴結她的，大部分同學都不喜歡她。
尤其是今天一看這幅畫麵，那幾個同學頭靠著頭小聲嘀咕：“邱昭昭什麼態度啊，我現在總算明白胸襟大小的差彆了。”
“可不是嗎，之前鬨得那麼難看，人家真的千金小姐都沒說什麼，她倒是在這陰陽怪氣起來了，我沒話說了算是。”
“嘖嘖，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唄，她估計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真是可氣又可悲，可能這就是格局小的假貨吧。”
幾個同學在旁邊嘀嘀咕咕，邱昭昭雖然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但也能猜到她們在罵她，一時間氣的拳頭都捏緊了，明明是想刺激江澄，怎麼現在變成了刺激自己？
該死的，這小白蓮是真能忍！而且怎麼感覺她一次比一次能忍了？
算了，邱昭昭強迫自己彆想這些喪氣的，她相信季琰，隻要接下來的事進展的能順利，這些事都是浮雲。
隨著上課鈴聲響起，聽課老師進了教室，幾個人分散開坐，其中一個老師搬著凳子坐在了中間的過道上，正好在江澄和邱昭昭的後麵。
講台上的老師掛上了從未有過的笑容，耳朵上帶著小話筒，用抑揚頓挫的語調開始講課，屬實把下麵同學眼睛都驚得大了一圈。
這是一班的班主任，嚴厲程度讓全體高三同學心有餘悸，上她的課沒人敢亂說話，學生也極少見到這個老師笑起來的模樣，這會猛地一見紛紛有些不太適應。
一班的同學倒接受程度比其餘兩個班高得多，他們經常看到班主任露出這種笑容。
當然，這是限定的，一般通常出現在：江澄回答問題時，江澄提問時，江澄講題時，江澄解出了全班解不出的難題時，等等類似的時刻。
反正他們托江澄的福，經常能見到班主任溫柔的一麵。
這節公開課依舊如此，一開始老師的笑容還帶著刻意，直到問出了一道較難的函數題後，三個班舉手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還是那種很不自信的舉法。
正當老師在糾結叫誰起來才能不踩雷時，江澄高舉起了纖細的手臂，老師立刻就沒了煩惱，直接點了她的名字。
江澄沒有辜負班主任的期待，用最簡單的方法把答案做了出來，全程聲音嘹亮，自信又沉穩，惹得其餘幾個班的學霸連連點頭，十分讚許的看著她。
旁邊聽課的老師也刷刷的往本子上記錄著，邱昭昭咬緊下唇，暗自嘀咕了句：“真是能出風頭。”
這話正巧被她前麵的同學聽見，那人無語的撇了她一眼，內心滿滿都是吐槽：有種就舉手回答啊，成績差答不出題還說人家全校第一出風頭，這是什麼紅眼病啊。
後邊坐著的何慕江正在專心致誌的看著那邊，見老媽正常回答問題才放鬆下緊繃的神經，結果他一轉頭就發現了老爸在一旁看手機。
他用胳膊肘撞撞他，壓低聲音說：“你怎麼還有心情玩手機，難道不為老媽緊張嗎？”
“我在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何晏清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又點了幾下屏幕才瞅了他一眼。
“是不是太看不起你媽了，這裡有這麼多人，最起碼她在上課時絕對不會乾什麼，而且我們距離她那麼遠，她要想做什麼你攔得住嗎？”
何慕江挺直的腰板瞬間彎了下來：“那怎麼辦啊，總不能閒的什麼都不做吧。”
隻是沒想到接下來老爸卻說了句讓他很疑惑的話，他收起手機，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邱昭昭身上。
“你沒發現邱昭昭有什麼變化嗎？”
何慕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啥也沒看出來：“什麼變化？我感覺她還是那樣，臭不要臉的。”
“嗬。”何晏清把身子向後靠了靠，眼眸幽深，指尖在桌子的邊緣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
“邱昭昭，越來越像江澄了。”
偌大的教室裡回蕩著老師的講課聲，時不時還有學生的應和，這些動靜都喚不回已經神遊天外的何慕江。
他臉上寫著大大的問號，把老爸這句話翻來覆去想了半天也沒明白，她們怎麼就越來越像了？
長相？性格？還是其他的東西，何慕江覺得自己隱約想到了什麼，但就像飄在空中的雲彩那樣難以觸碰。
何晏清發現了他這副便秘般的表情，有點想笑，還是多解釋了幾句。
“不是字麵意思的像，更抽象一點，就比如你不是說這裡是本書嗎，書中每次都是江澄主動和她對上，而現在則反了過來，那麼……”
“何晏清！”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師給連名帶姓叫了起來，顯然是他們倆在後麵開小差的行為被發現，講台上的老師嘴角帶笑，眼裡卻都是警告。
私下再厲害的學生他也是學生，何晏清老老實實站了起來，回答了個很簡單的問題，坐下後一言不發的，何慕江想繼續聊天，被他一個‘噓’給堵了回來。
看到他臉上的尷尬，何慕江頓時明白了什麼，老爸才不是被老師點了名不開心，而是覺得在老媽麵前丟臉不好意思了吧。
還真是瀟灑的外表下隱藏著顆少男心。
見老爸那麼淡定，何慕江乾脆也不著急了，老爸說的沒錯，如果是像他以前那樣主動乾預，那麼矛盾永遠不會有解決的一天，究竟未來的發展如何，隻有老媽自己肯改變才行。
反正天塌了還有他爺倆的大高個頂著呢。
在何慕江收回視線專心聽講的時候，邱昭昭的手在桌子底下忙碌著什麼，她左手捏緊筆尖，右手握住了筆身，正用力掰著這兩頭。
這原本隻是她的a計劃，後麵還跟著不少備選，卻沒想到老天這麼給力，直接把江澄送到了她麵前。
為了不引人注意，邱昭昭儘量讓表麵看起來在聽課，手上的動作卻不停的加快，不時還檢查一下中性筆的筆頭。
直到第四次檢查，邱昭昭終於如願以償，她把掰斷的筆尖扔掉，把筆芯拿在了左手上。
剛才那麼麻煩，她就是為了把筆頭弄斷，讓前麵開始滲墨水，確保等會一甩一個準。
邱昭昭冷冷一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等待著下課鈴聲的響起。
沒過多久，她期待已久的鈴聲終於響起，老師暫時中止了兩節課連在一起的大課堂，聽課的老師也起身出去活動筋骨，教室一時間亂哄哄的。
就在這個空檔，邱昭昭忽然左手上一用力，把斷了頭的筆芯衝著江澄那麵就是一甩，直接讓她的校服外套上多了好幾個又黑又大的墨點，並且因為力道沒控製好，筆芯甩了出去，江澄身邊的同學也遭了殃。
靠著過道那一排一班同學，得有四五個中招的，連帶筆芯周圍的地上也多出了攤墨水，場麵一時間很混亂，各種嫌棄聲和抱怨的聲音充斥在這一片區域。
邱昭昭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意外，她連忙開始給被連累的人道歉，給他們遞濕巾，當然，她怎麼會忘記朝著江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你借我的這支筆怎麼都不出水，我就用力的甩了幾下，沒想到弄你一身，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