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準備用濕巾給江澄擦,卻被她下意識地打開手,手中的濕巾都飛了出去。
江澄的呼吸變得又沉又重,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極限,更彆提邱昭昭一個勁把臉往她的麵前湊,讓她直接攥緊了拳頭。
要不是僅剩下最後的理智,江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她現在比起怒氣,怨氣占據的成分更大。
之前被強行壓下去的情緒終於反噬出來,甚至邱昭昭和她的狗腿子還在旁邊喋喋不休。
“昭姐,彆道歉了,人家故意借給你最難用的筆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嗎,就是想等著看你笑話啊,說不定漏墨這事她也知道呢。”
邱昭昭還裝模做樣的反駁她:“她不會這樣的,對了江澄你不要擔心,我媽給我備了好幾件校服呢,我知道你應該沒有多餘的了,到時候我送你一件。”
如果說在她說這句話之前,江澄一直有意識要反抗那股子怨氣,在這一刻,她徹底順了那個力道,眼底直接被黑霧覆蓋。
她聽到內心深處的自己在說:江澄,繼續做壞人吧。
不要再抵抗了,你明明就是個壞人,做壞事才是你的標配。
教室裡太嘈雜,三個班的學生聚在一起就像是一千隻鴨子在嘎嘎叫,講桌上的老師大力拍了兩下桌麵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她剛才低著頭備課下麵又很吵,根本沒發現出了什麼事。
“剛接到通知,學校讓全校學生都去操場打掃衛生,把自個班級運動會休息區的垃圾清理一下,趁這個課間有眼保健操,大家跟著我下去打掃衛生。”
話剛落音,下麵就稀稀拉拉的響起“哎”“啊”的哀嚎,老師才不管他們怎麼不情願,大步子一邁就走在了前麵,嘴上還不忘威脅。
“彆想著偷懶,等會到了樓下各班班長點名,誰不到就罰一周的值日。”
即使再不情願,老師都這麼說了他們還是開始往樓下走,誰讓垃圾就是自個扔在那的呢,怪不了彆人。
江澄片區域的人也開始往下走,雖然衣服上被甩上了墨點,但看在邱昭昭態度一直很好的份上大家都沒再說什麼。
江澄從兜裡翻出紙對著衣服擦了兩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也沒回應邱昭昭的話,起身朝著外麵走。
她正好迎麵遇見了聞聲趕來的何慕江,何晏清和沈穆也跟在後麵,由於教室大,中間又有很多人擋著視線,所以他們隻看到江澄這邊好像有事情發生,卻沒聽清到底是關於什麼的內容。
何慕江一過來就開始問江澄出了什麼事,她一聲不吭地搖搖頭,還把沾了墨點的袖子藏在了身後,不讓他看到。
見老媽不想說,何慕江摸摸鼻子不敢在追問:“那走吧老媽,我們下去打掃衛生去。”
聽到他這麼說,江澄卻停下了腳步,她轉頭望向身邊往外走的人群,忽然伸手拉住了誰。
那是一班的紀律委員,有點疑惑的看著她問到:“怎麼了班長?”
“等會你幫我點名吧,語文老師叫我去趟辦公室,你幫我和班主任說一聲,謝啦。”江澄柔聲解釋,然後又和何慕江他們說,“我去趟老師辦公室,你們先下樓吧。”
何慕江下意識的望了眼老爸,似乎在確認他的意見,何晏清表情很淡定,看不出一絲波動,他朝著江澄點點頭表示明白。
“你去忙吧,等會教室見。”
何晏清的目光掃過她的校服外套,隨即變得暗了些,卻什麼都沒說,隻是等江澄離開了後讓何慕江跟上去確認一下,然後自己回了趟教室。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何慕江喘著粗氣也回來了:“我跟過去看了,老媽確實進了辦公室,還跟著語文老師說著什麼,應該沒有說謊。”
何晏清嗯了一聲,跟著他結伴下了樓往操場走去。
在他們走後,何慕江口中那個在語文老師辦公室的人,從走廊的拐角處出現,她冷冷的往他們消失的方向掃了一眼,拿出了身後冒著寒意的剪刀。
江澄確實找語文老師有事,她是去借剪刀的。
重新回到教室,裡麵已經空無一人,全部的學生連同老師都不在這裡,偌大的空間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抬頭望了一眼上麵的攝像頭,那裡的紅燈並沒有亮,左邊的多媒體教室因為不常用的關係攝像頭不通電,平常老師隻用右邊的教室。
確認好一切的條件後,江澄來到了邱昭昭的位置,現在天氣逐漸開始降溫,早中晚的溫差都很大,所以少部分同學都穿了校服外套。
比如她,也比如邱昭昭。
她拿起那件衣服回到了位置上,將剪刀拿在手裡,臉上浮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邱昭昭不是校服多嗎,那她就幫忙清理一下庫存,既然毀了她的校服,總要還回來點什麼吧?
她要把這件衣服撕爛,徹底撕爛!
拿起剪刀對準衣服,江澄的墨瞳越發幽深,剛才邱昭昭把墨水甩在了那麼多人身上,隻要沒人看見,她就可以裝成無辜的樣子,讓邱昭昭明知道是她乾的事,卻無可奈何。
江澄不知道自己現在想得到什麼,可能是想看她出醜,也可能是想報複,總之,就是要讓邱昭昭無能狂怒,絕不想讓她好過。
即使猜得到罪魁禍首是誰又怎樣,有誰會相信她?
江澄平常積累了那麼多好人緣今天終於要派上用場,隻要她一裝可憐一落淚,誰都不會懷疑她,所有人都隻會覺得邱昭昭是個神經病!
想到這些的時候,江澄是帶著笑的,仿佛已經看到了邱昭昭在這裡哭著申冤的模樣,手上的剪刀終於也動了。
這次的行為沒有人阻攔她,一個人一旦想做什麼,那麼她總是會找到時機做成,誰都攔不住。
一下一下重重的剪在校服上,伴隨著撕扯聲與刀麵和布料的摩擦聲,空中開始飛揚著浮塵,一件好好的校服麵目全非,幾乎成了一堆爛布條子。
在壓抑的黑暗中生長的結果就是,遇見不公時,江澄從沒想過怎麼當麵反擊,也沒想過搜集證據去打臉,她平常充滿智慧的腦子此刻隻有負能量。
江澄想的是,她要讓她感受到同樣的痛苦。
之前她的各種“陷害”都被攔了下來,但這不代表江澄的觀念就會發生變化,雖然何晏清幫助她出了氣,但江澄還是江澄,還是那個用陰招反抗全世界的黑蓮花。
改變一個人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何慕江確實讓她變了很多,可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卻很難動搖,這種思想的基礎上,再加上了那種像是詛咒情緒的影響,江澄幾乎是用略帶狂熱的心情把這件校服剪得稀巴爛。
等到實在沒有完整的布料可以剪的時候,江澄才停了手上的動作,她渾身都微微發著抖,牙關不斷地磕碰在一起。
她把那些自我懷疑的思想壓回心底,不斷重複著一段話安慰自己。
——沒關係的,你沒做錯,隻要沒人發現,你就能讓邱昭昭狠狠的長個記性,不會有人發現的,這麼久以來你不都成功了嗎,不會有意外的……
‘哐當’。
在不遠處,傳來了像是什麼物體落地的響聲。
僅僅是一個很輕微的聲音,卻讓江澄渾身血液都暫停,她的雙眼驀然睜大,緩慢的把視線轉移到了聲音來源,那一刻,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地上有一本書,沒有人群的遮擋,江澄很輕鬆地就看到了它。
再順著書往上看,江澄偽裝出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裂痕,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眼神中皆是驚恐,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鬼怪。
但其實她看到的隻是個人,一位不認識的同學。
江澄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哪個班的,但卻被他眼中的震驚悶的喘不動氣,在這一瞬間她就知道,這人一定認識她。
那位同學的身上披著好幾件校服,應該從上課的時候就趴在那偷偷補覺了,剛才江澄進來得匆忙,竟然一時間沒有發現他。
也就是說明,這位同學看完了全過程。
江澄渾身冰涼,冷汗從後背一層層地往上冒,她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直立,企圖證明著主人突變的情緒,她的耳邊逐漸聽不見了外界的聲音,那裡隻有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就像是在為即將迎來的死亡呐喊。
有人發現了她的……真麵目。
樓道裡隱約傳來了同學上樓的腳步聲,眼前是那位男同學連滾帶爬的往教室門口去的動作,仿佛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樣。
也是,她可是赫赫有名的溫柔校花,現在竟然像是個瘋婆子一樣滿眼仇恨剪爛彆人的校服,誰能不害怕。
周圍的動靜越來越嘈雜,江澄緩緩閉上了雙眼,潮水般的疲憊湧上她的四肢百骸。
原來從開頭至結尾,她都是那個輸家。
這次她輸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