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2 / 2)

傅瑩見自己不說還好,一說又被他“偷襲”了一次,心中暗罵古人的含蓄、保守都是騙人的。不得不說,自從自己給他擠痘痘那次被他借機“得手”之後,他可是越來越“放肆”了。

心裡明明生氣,卻不知為何有一絲甜甜的感覺。

因有了這次“教訓”,弘曆再約她單獨逛園子,她一概拒絕,免得自己又被他拉到無人之處,被他“占便宜”。

若弘曆知道傅瑩心中是這般猜測,他一定會大喊“冤枉”,那回在荷塘發生的事,絕對是個意外。

熹妃雖然喜歡人多熱鬨,但因著規矩,平日在紫禁城也不能隨便出自己的景仁宮。如今來到圓明園便稍自由些,想著九月菊花開得正好,便有意讓傅瑩陪著自己逛逛,並順便留她和自己聊聊天。

她是極喜歡和自己這個兒媳聊天的,不知道為何,她們總能說到一處,總感覺這個兒媳不過十幾歲,卻能說出一些極有道理的話。

傅瑩正愁自己如何拒絕弘曆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約,見熹妃有心留自己,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熹妃為了自己逛園子方便,索性穿上了平底鞋,怕傅瑩走路累,也提前囑咐傅瑩來自己這邊帶好鞋子。

熹妃看著滿園各色的菊花,忍不住歎道:“這圓明園的景致就是好,花幾乎是一年四季都不缺的,這春夏二季就不說了,秋冬兩季,也有極好的菊花和梅花。”

說完,她讓芳桃剪了幾枝各色菊花遞給自己,然後拿在手中一邊把玩一邊說道:“雖說都是菊花,但這花卻有黃、白、紅、紫、橙等色,花型也是多種多樣。傅瑩你可記得有什麼詩是說這菊花開得晚的嗎?”

傅瑩想了想,道:“我記得高啟曾有一首《晚香軒》,裡麵有兩句:‘不畏風霜向晚欺,獨開眾卉已凋時’,讚的應該就是菊花晚開之意。”

熹妃笑著點了點頭,道:“果然是讀了不少書呢。想我未入皇上藩邸之前,最頭疼的就是讀書,那時想著能把漢話說通順了便足夠了,如今卻有些後悔當初沒好好多讀書。你和弘曆以後若是生了格格,那也得讓她多讀書去。”

說完又問道:“你和弘曆結婚也近兩月了,你自己可有感覺?”

傅瑩聽熹妃這麼問她,心想這熹妃果然和弘曆是親母子,也一樣心急,不過才結婚兩個月,實際接觸不到半個月,哪裡有那麼快呢?

於是笑著說道:“怕是讓熹妃娘娘失望了,至今我感覺還沒有何異常之處呢。”

熹妃道:“彆是有了,自己未察覺呢。當初我懷弘曆的時候,就沒注意,還依舊侍奉現在的皇後和皇上呐。”

傅瑩自然清楚自己懷還是沒懷,看熹妃這般期待,也不好意思掃了她興,於是說道:“一切順其自然吧,若是有自然是跑不了的。”

熹妃又囑咐道:“那可得小心了。”

傅瑩陪熹妃逛了半日園子,又回到熹妃的住處坐了一會兒,看著落日西斜,方才回到蓮花館。

弘曆每每下學之後,本來欲要尋傅瑩,卻被人告知傅瑩被熹妃留下,正陪著熹妃。想著熹妃是自己生母,生母留下自己妻子相陪,也是合乎情理的。於是隻能帶著失望,自己去書房學習去了。

如此幾回弘曆終於忍不住,自己去生母那裡尋傅瑩去了。

弘曆來時,熹妃正坐在榻上和傅瑩談起弘曆如何獲得聖祖康熙皇帝青睞一事,見弘曆過來,也並不打算停止,招手讓他坐到一邊,依舊滔滔不絕地說道:“當年聖祖來這圓明園,皇上和皇後就把弘曆領出去了。我當時一聽弘曆要去見聖祖,是提著心吊著膽,生怕這渾小子給惹出麻煩來……”

弘曆一聽自己的親媽在自己妻子麵前叫自己“渾小子”,立刻臉上掛不住了,忍不住說道:“我頭一回見汗瑪法(瑪法,滿語‘爺爺’的意思)都已經十歲有餘,怎麼會淘氣呢?”

熹妃卻絲毫不給他麵子,繼續道:“不淘?你那麼大時,圓明園裡的貓貓狗狗見了你都頭疼,生怕你去欺負它們。”

弘曆知道生母說得是實話,不敢反駁,隻好低頭繼續聽生母在那裡口若懸河地說:“可後來沒聽說弘曆惹了麻煩,反而說是討了聖祖的歡心,聖祖還一並要見見我這個生母。當時,聖祖見了我,也沒說彆的,就說看麵相我是一個有福之人……”

聽熹妃說到這裡,傅瑩心想,熹妃確實是有福的,康熙皇帝沒有看錯。

“後來聖祖就把弘曆帶在身邊了,那時周圍的人一聽弘曆被聖祖帶到身邊去養,對我都高看一眼了。”

聽到熹妃說這些,傅瑩不禁想象了一下,當初弘曆是如何在生母不受雍正重視的前提下,靠著自己努力學習,贏得祖父的喜愛,從而贏得了父親的青睞。對於這個靠自己,不靠母親“逆襲”的小弘曆,傅瑩還是很佩服的。

熹妃又說道:“我聽旁人說,有一次聖祖用火器打傷了一頭熊,為了給弘曆個機會,就讓他過去用箭再射殺,好讓人說這熊是自己孫子獵得的……”

弘曆一聽生母提起他獵熊一事,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為自己和傅瑩說的與實際情況不符。但打斷生母之言,終究有違孝道,隻能紅著臉坐在那裡,聽生母將當年之事說出。

“可弘曆當時卻騎馬不去,聖祖有些惱了,正要讓人將弘曆的馬牽過去,那熊卻突然站起來朝弘曆撲去,這時聖祖又拿火器打了一下,那熊方才斃命。若弘曆走前些,定然被那熊撕了。事後,聖祖說弘曆有神靈保佑,方才能安然無事呢。”熹妃有些得意地說道。

這個故事,傅瑩在剛結婚那會兒聽弘曆說過,不過弘曆說的是祖父康熙皇帝打傷了熊,然後他在用弓箭把那熊一箭斃命。她沒有看弘曆的臉,估計他一定會氣惱生母怎麼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傅瑩心裡暗笑,但還是配合地說道:“四阿哥天命所佑,區區一頭熊豈能傷到?”

熹妃聽傅瑩這麼說,更加高興。她又想起前日弘曆落水一事,得意道:“這些舊事就不提了,就說前幾日弘曆落水,那他不也平安回來嘛,倒是傅瑩你擔心自己的丈夫,跳入水中去救他,著實難得。”

說完,熹妃看著弘曆道:“你有這樣的嫡福晉,趕著偷樂吧,定是上輩子積了不少德,才能娶這樣好的媳婦。”

聽熹妃這麼說,傅瑩突然明白為何弘曆要謊稱是自己去救他。原來根本不是他想讓人知道“自己有個笨福晉”,因為他不想讓彆人知道是自己給他帶來的麻煩,反而還把“功勞”算到傅瑩頭上。如果弘曆將實情說出,那熹妃怎麼看自己,雖說不一定厭惡,但肯定認為自己是個調皮的人。

因誤會過他,她心裡覺得有些愧疚,轉頭看著他,他卻依舊神色如常。

弘曆回生母道:“母妃說得極是,兒深以為然。”

熹妃知弘曆過來是來尋自己妻子的,於是對傅瑩說道:“四阿哥既然過來,你也和他回去罷。”

得了熹妃的命令,傅瑩和弘曆兩人便離開了此處。

回去的路上,弘曆思前想後還是打算將實情告知傅瑩,拉住她道:“獵熊那事,我告訴你的不是實情,那熊是汗瑪法打死的,不是我的功勞。還有,當時我騎馬不過去射殺那熊,是因為我害怕。”

傅瑩剛剛聽了熹妃說的那些過往,心裡著實佩服這個“逆襲”的弘曆,對於他是否射殺熊,她已經不在乎了,反而感念他的坦誠相待。更何況落水一事,他為了自己而說了謊,自然不會計較先前的誇誇其談。於是握著他的手道:“四阿哥,此事是真是假皆不妨我對你欽佩之情。”

聽傅瑩這麼說,弘曆方才鬆了一口氣。

幾日之後,傅瑩因“小日子(女子來月事)”的緣故,不敢輕易外出,隻能靜靜呆在屋中看書、繡花。連弘曆都依慣例,被她“請”出去睡了。

因為這幾日會時不時疼痛發作一下,自己就呆在臥房裡,這樣疼的話,就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傅瑩坐在床上看書打發時間,突然隱隱聽到一陣琴聲。她不記得自己之前聽到過琴聲,頓時好奇起來,於是放下書,問若初道:“姑姑可知這彈琴的是哪位格格?”

傅瑩知道這蓮花館除了自己和弘曆住之外,剩下的也就是他的那幾個格格了,宮女一般沒這個閒情逸致。

若初想了想道:“前些年進來的那些格格們,好像並沒有會彈琴的,這應該是新進的這批格格中的一個吧。”

原主也是個會彈琴的,傅瑩借著原主的能力,可以聽出此人彈奏得極為嫻熟,快慢適當。傅瑩放下書,打算去找一找這彈琴之人。

格格們在蓮花館住的地方,離傅瑩的住處並不遠,這也是為何傅瑩在亁西二所沒有聽到過琴聲,卻在這裡聽過的原因。

傅瑩循著這琴聲領著玉淨等人一路找去,琴聲越來越清晰,她聽出這人彈的是古曲《高山流水》。

傅瑩邊聽邊走,心裡還想,能將此曲彈得如此有韻味,沒幾年功夫怕是達不成的。

走了沒多遠,傅瑩來到高流素住處之外,確定彈琴之人就是高流素。玉淨要讓人進去通傳一聲,告知嫡福晉過來,卻被傅瑩阻止了。

傅瑩沉浸在這琴聲之中,不忍心將它打斷,打算等她彈完這首曲子之後,再進去也不遲。

一曲畢,傅瑩沒讓人告知,反而自己先抬腳進了高流素的屋子。跟在傅瑩身邊的人,因傅瑩的命令,不敢輕易有所行動,但他們不懂樂曲,不知這曲子何時停下,等反應過來,傅瑩已經走了,隻能匆匆跟進。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出自於《列子·湯問》),高妹妹果然將這曲子的意境彈出來了。”傅瑩進屋之後,忍不住讚道。

高流素剛彈完一曲,欲要抬起手臂再撫一曲時,突然見傅瑩進了屋子,慌忙站起來走到傅瑩麵前,給她行了一個禮。

見多了格格們給自己行禮,傅瑩也就習慣了,抬手示意她起來之後,走到她彈的箏旁,用手指撥了幾根弦,聽得聲音清泠,知道這是一架好箏。

她看那箏有些舊色,便知這琴用了些時日,琴都用了這些時日,那彈琴之人想必也是練了許久吧,畢竟這些格格出身也不低,不至於連箏都要用“二手”的。於是她轉頭問高流素道:“不知高妹妹彈過幾年的箏?”

高流素聽傅瑩問自己,於是恭敬回道:“自奴婢六歲起,便開始彈了。”

傅瑩聽罷點了點頭,想她學箏的年紀和原主差不多,兩人都是“童子功”。

高流素回答完之後,知傅瑩素來和善,也大著膽子問傅瑩道:“不知嫡福晉可也會些樂器?”

現代的傅瑩不會,但古代的傅瑩可是會箏、簫、古琴三種樂器,但傅瑩還是謙虛地說道:“隻是略懂些,若妹妹不嫌棄,我便獻醜了。”

說完,自己坐在高流素的箏前,沒有戴義甲用手指撥摁琴弦,也完成了一首《高手流水》,因不是用義甲彈的,琴弦發出的聲音,自然不比高流素彈得清脆。

高流素沒料到傅瑩也能彈得這般好,她平日見她和善待人,以為這位嫡福晉不過是個德行出眾的大家閨秀,才藝方麵卻未必出眾,畢竟器樂一類,不比女子德行、女紅那般重要。

今日是她頭一回這般近距離地看傅瑩,見她有著滿族女子的秀美,卻又比普通滿族美女多了幾分端莊,雖不是何等令人一眼驚豔的美女,但卻望之可親,氣質典雅,越看越美麗。

心裡不禁感歎道:“怪不得嫡福晉這般得四阿哥敬愛,連我這個女子多看她幾眼都心生喜歡。來四阿哥這邊兩月有餘,雖與嫡福晉沒多說幾句話,但也能感覺出嫡福晉確實是一賢德女子。”

傅瑩彈完之後,有些不滿意道:“彈琴終究還得多練,我數月未練習,沒想到竟生疏至此。倒是高妹妹你,想必是堅持不懈,方才能彈出如此韻味。”說完,又回想了自己自穿來至今日,還沒碰過樂器呢。本來現代的自己對這些也不是十分感興趣,如今更是沒空。

高流素心想,自己自到了弘曆這裡,除了給傅瑩請安之外,幾乎日日無事,自然隻能彈琴解悶了。雖說弘曆這邊格格不少,但他似乎除了傅瑩、烏林珠之外,並不願和旁人接觸。

偏巧這兩人都姓富察,這些弘曆的格格們便在私下裡議論,說四阿哥隻喜歡姓富察的女子,若想入四阿哥的眼,那就得先把自己的姓氏改了。

改姓氏自然是不會的,高流素認為這不過是這些格格以此抒發心中的無奈吧。她平日不太喜歡和格格們聚在一起聊天,但她聽聞此事之後,也是感同身受。

畢竟來弘曆這裡之前,哪個格格不盼望著能得四阿哥恩寵,即便未必真心心悅,畢竟和以後的榮耀也與此有關。

後來,嫡福晉嫁過來。眾人以為這嫡福晉已占去了名分的優勢,因是皇帝指婚,卻未必能讓四阿哥弘曆滿意,她們是多聽了那種對正妻敬而不愛的例子。

但這回卻讓眾人失望了,這位嫡福晉很得四阿哥弘曆的喜歡,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因與正妻感情和睦乃是禮法提倡之事,眾人也能“徒有羨魚情”了。

比傅瑩這個嫡福晉比不過,各位格格也自認了命,但烏林珠姿色平平,且才藝不出眾,無非不就是比她們早來幾年,憑什麼能得到四阿哥弘曆的青睞。

於是,眾人便將怨氣發到烏林珠身上,後來清格勒與她更是直接起了衝突。但因皇後出麵處理此事,眾人不敢再生事端,但心裡仍是不服氣。

傅瑩見高流素氣質婉約,加上有些瘦弱,覺得很是像《紅樓夢》裡林黛玉那種風姿。想著林妹妹詩才出眾,也不知這位弘曆府中的“林妹妹”才學如何,於是問道:“高妹妹可會寫詩,若是有寫過的,可願意給我一觀?”

高流素聽傅瑩詢問自己寫的詩,忙從一旁的書櫃中取出一些整理好的詩稿,交到傅瑩手裡。

傅瑩欲要看,小腹卻傳來一陣絞痛,自覺不妙。將詩稿還給高流素,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不得不回去,等改日再來你這裡吧。”說完,就從凳子上站起來,忍著疼匆匆領著她的那些丫鬟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根據小米網上查,蓮花館(長春仙館)是雍正七年,雍正賜給弘曆和富察氏居住的,之前他們住在圓明園的哪個地方小米沒查到。

圓明園“西洋樓”是容妃(民間傳說叫“香妃”)的住處,但不是乾隆專門給容妃建的,在乾隆十二年就已經在籌劃建設此建築,容妃此時還沒有入宮。大家原諒一下女主“史盲”哈。

文中說乾隆水性好,這個也是小米亂寫的,沒有史料依據,不過乾隆騎射出眾,這點應該沒有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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