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2)

這應該是兩人一起睡覺, 傅瑩頭一回比弘曆醒來得早。昨晚“事發突然”, 床幃沒來得及放下。所以, 與平日醒來的一片漆黑不同, 微弱的天光照進來,可以讓她看到自己身邊那個人睡著的大致情況。

見他因貪圖涼快, 身體並沒有完全被薄被覆蓋,而是將胳膊和肩膀露在外麵。他胳膊和肩膀的樣子, 因為光線的原因,沒辦法看清楚。

但昨晚她借著燭光見過, 她初次經曆這種事情,難免又是羞愧又是恐慌,即便在現代她也沒有相關經驗。於是, 整個過程幾乎沒去看他的臉, 基本上偏了腦袋, 隻盯著他的肩膀和手臂看了。見他的手臂肌肉線條明顯,一看便知是時常鍛煉之人, 這樣的手臂顯然是與他的臉不相稱的。

事後, 她欲要將下人叫進來,滅蠟燭、放床幃,但卻被他阻止了,他說他要好好看看她。傅瑩心裡納悶, 他日日見她,又有什麼可看之處。不過,納悶歸納悶, 最後還是順了他的意。

燭光不比現代燈光刺眼,即使不滅也能勉強入睡,她記得她在入睡之前他就這種側臥的姿勢。

她仍稍稍有些困意,於是再次閉上眼睛,開始考慮這件事情的得失。

她與他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厭惡自己,但就目前來說他肯定是不厭惡自己的,更可況在古代一個妻子若是被丈夫厭惡,那往後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了。

再者,經清格勒和烏林珠那一出事。她知這妻妾的紛爭總是難以避免的,雖然她以嫡福晉的身份占了不少便宜,但地位牢靠不牢靠,還得看弘曆對自己的態度。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應該有至少一個孩子,無論是作為陪伴還是以後生存的籌碼,都是對自己極重要的。雖然她在現代曾非常不理解古代女子對子嗣的看重,如今從熹妃的身上,她看出生一個爭氣的兒子,比依靠丈夫的寵愛要重要得多。

無論如何,此事對自己的往後在宮中立足,隻有好處沒有害處。

她睜開眼睛,看著身邊仍在熟睡的少年,心裡默語道:“其實我也不想這般對你計算,隻是無論古今生存總是第一要務。若你一直這般好好待我,我自然也會真心待你,但隻怕這是奢求了。”

想到這裡,傅瑩默默歎了口氣。指望帝王身心如一地對待一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還是從熹妃那裡得知的,原來順治皇帝那般鐘情於董鄂妃的人,在有了董鄂妃之後也和彆的女子生了孩子。

董鄂妃一事,因不許宮中議論,熹妃再怎麼是一隨便之人,也不會笨到犯禁忌,自己主動去提這件事。隻是談起聖祖康熙的諸位兄弟,就說到那些生於康熙之後的弟弟們。傅瑩這才間接知曉,原來董鄂妃也不是順治身心如一對待的女子。

聽到這些,她頓時覺得像是某種信仰,突然有了汙點。現代人喜歡調侃的帝王情愛,或許是通過後世“加工”,供人對情愛去憧憬罷了。深情有名的順治皇帝尚且如此,那“風流成性”的乾隆恐怕就更不可靠了。

剛想到這兒,身邊的人突然醒了過來。

弘曆看到外麵天光比平日起來之時好像亮一些,自以為自己起得遲出平日許多,一下子驚醒。忙喚來太監,問過時辰之後,知道沒有遲太久,方才長出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身邊剛剛起來的傅瑩,見她剛剛醒來的樣子十分可親,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

傅瑩被他這麼一抱,有些懵,不知他為何會做出此舉。不過,抱了她一下之後,他便匆匆穿衣下床,一如往常那般去請安,然後再去尚書房。

幾日之後,傅瑩和紫禁城裡等一眾人遷入了圓明園,雍正皇帝把她和弘曆暫時安排進了蓮花館(後改名為長春仙館)。

蓮花館此處四麵環水,有木橋可通向外麵。弘曆說往年他還未結婚之前,來圓明園居住並不住在這蓮花館,這裡對他也很新鮮。

傅瑩見這蓮花館的景致極好,著實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怪不得雍正皇帝一年中在此處呆的時間要比紫禁城時間長。知道皇子福晉不能四處亂逛,弘曆不在時,她便約了幾個格格,到蓮花館這邊逛了逛。

烏林珠和清格勒雖然結了梁子,但她們二人除了看對方不順眼之外,彆人也還是能和睦相處的。傅瑩覺得這種閒事,自己還是不要管好了。

依她多年的人際交往經驗來看,強行讓兩人和解,不一定管用,隻要不再惹出紛爭就好,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好了。目前來看,皇後給自己“撐腰”很管用,這幾個格格這幾日很安分。

遷入圓明園,弘曆的學習也是不能間斷的,反而到圓明園還要學習騎射等技藝。一日給雍正請安之後,雍正讓弘曆學習完之後,帶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園子裡四處轉轉。這正符合弘曆和傅瑩的心意,於是兩人連連謝過雍正。

等弘曆“上學”歸來之後,弘曆問傅瑩想去哪裡。

傅瑩也不知這圓明園有什麼能叫得出的景,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圓明園裡有名的西洋樓,但她知道這西洋樓是“大豬蹄子”弘曆給他那“香妃”建的,所以這個時候肯定沒有建成。

她想到紫禁城裡不像圓明園這邊有諸多湖泊水景,於是對弘曆說道:“我看這裡湖泊不少,想去乘舟觀景,最好去有藕花之處,行舟在荷葉芙蕖間,彆提有多美了。”說完,腦袋裡還想象了一番,自己劃著小舟去摘荷花的場景。

弘曆會意,拉著她道:“我知道去何處,你且隨我去吧。”

傅瑩平日見完長輩之後,便摘去金銀首飾,戴上絨花,鞋子也穿的是平底繡花鞋,所以也不懼怕走遠路。

她想自己有了好去處,叫上幾個格格一同去,豈不是更熱鬨?於是對弘曆說:“咱們將烏林珠姐姐她們一並叫去吧,讓她們也見見這蓮花館之外景致。”

弘曆自有自己的打算,並不想帶其他人,於是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汗阿瑪讓我帶你去逛園子,並沒有說帶其他人。”

傅瑩見他不願意,也就不再提,由他領著自己去了。

弘曆將她帶到那片荷塘之處,傅瑩見那一片綠油油的荷葉鋪展延伸到遠處,淡粉色的荷花點綴其中,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

弘曆尋到平常到此荷塘常常用的一艘小木舟,自己先跳了上去,然後拉著傅瑩也上了小舟。木舟不大,最多也就坐兩個人。

弘曆讓人解開了纜繩,自己劃動船槳朝荷塘深處慢慢駛去。

弘曆如此安排,完全符合傅瑩想象中的在荷葉間泛舟樣子。

見弘曆劃槳的動作相當熟練,傅瑩知他肯定不是頭一回劃船,於是問道:“四阿哥,你平日也劃船到這藕塘深處嗎?”

弘曆一邊搖著槳一邊點頭道:“是呢,我平日也劃船到這裡摘蓮蓬。”

“那平日都是和誰在此泛舟呢?”傅瑩帶著調侃的語氣問他,想著他“風流成性”,肯定自己不是頭一個被他帶到這裡的佳人。

弘曆道:“那是自然,平日功課結束之後,我若有時間便和弘晝來此,除摘蓮蓬之外,也會用彈弓打水鳥。”

原來這個“佳人”是他弟弟弘晝,傅瑩得知真相之後,一下子沒意思起來。

見船駛離岸邊有一段距離,便將自己的兩隻胳膊伸出船外,去觸碰那碧綠的水麵。她看那水綠如翡翠,用手涼涼地一掬,雙手間的水卻是清澈透明的。

見她去掬水,弘曆一邊用船槳在碧綠水麵上劃出一道道均勻的水痕,一邊說道:“你且小心吧,這船不穩,一動它就傾,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水裡。”

傅瑩聽罷,手離了水麵甩了甩,轉身麵對著他問道:“那不知四阿哥可曾掉下去過嗎?”

因為確有過這樣的經曆,弘曆吞吐回道:“也曾……落過水。不過,即便我掉下去,我也能爬上來,可你未必。”

傅瑩看著弘曆那得意的樣子,念在他年齡比自己“小許多”的份兒上,並不打算和他計較。

荷葉密密麻麻地鋪展在水中,看上去好像根本沒有辦法讓船駛入其中,但弘曆卻能尋到合適的路,讓船緩緩地在荷葉間行駛。

傅瑩見那“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荷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摘了幾枝拿在手中。

弘曆知道女孩子難免喜歡個花花草草,見她摘花並不阻止,反而看著這“花麵相交映”之景,怡然自樂。

傅瑩原打算在這荷葉下尋幾條魚,但看了半天一條都沒有發現,反倒在遠處看見幾隻綠頭鴨。她在現代從小生活在北方,沒怎麼見過水鳥,原主家裡倒是有園子,卻也沒見過這種動物,於是好奇地看去。

她見一隻鴨子撲閃著翅膀,要去踩另一隻鴨子的背,便以為它們是在“打架”,於是興奮地挪到弘曆身邊,用手指著遠處,說道:“四阿哥,你快看!那邊有兩隻綠頭鴨在打架呢。”

弘曆也喜歡看動物打架,聽傅瑩這麼說,便朝她指的地方看去。但他畢竟不似傅瑩那般“單純”,看出那兩隻鴨子實際上並非“打架”,不由得紅了臉。

本想著將實情告訴她,哪知感覺到她束起的頭發微微觸到的臉上,引起他彆樣的感覺,忍不住吻到她的臉頰。

傅瑩正好奇那兩隻綠頭鴨是怎麼個“打架”法,卻沒想到弘曆竟然偷親自己的臉,帶著羞怨正要推開他時,弘曆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臉轉過來,吻住她的嘴唇。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傅瑩腦子一下混亂起來,她一下子忘記了自己是在身在何處,隻是非常配合地迎合他唇舌間的輾轉反側。

直到他的手摸到她衣服的盤扣,試圖要解開時,傅瑩腦子一下清醒過來,看到他身後的朗朗晴空。

雖不能確定是不是眾目睽睽,但絕對是光天化日,這種事情如果不避諱,著實太有傷風化了!羞愧之餘,傅瑩將上方那人毫無防備地推開,大叫一聲:“不可!”

說完,她慌忙掙紮起來連連後退,卻讓這小船失去平衡,她身體順勢一傾,“撲通”一聲掉入水中。

“婉儀!”弘曆見她掉了水中,嚇得魂都快飛了出去,想都沒多想,就跳到水裡去救她。

傅瑩頭一次體會到被水沒頂的感覺。鼻子耳朵裡突然湧入了水,四肢慌亂地尋找一個堅定的力量,好能讓自己的頭伸出水麵,去呼吸空氣。可手裡除了扯斷的藕莖之外,什麼都沒有抓到。

正在絕望時,突然感到後背被人用力一推,借著這力量,她的頭方才浮出水麵,吐了口中的水,才能喊出“救命”來。

“彆亂動,當心再沉下去!”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傅瑩聽了這熟悉的聲音,心裡方才稍稍安定些,在他的幫助下,聽著他的指揮,終於用手摸到了船。

弘曆讓她扒著船,避免下沉,並囑咐先不要上去,自己遊到另一側,上了船之後,才將她拉了上來。

傅瑩渾身濕透地呆在船上,看著同樣渾身濕漉漉的弘曆,是又感激又埋怨。感激的是,他救了自己;埋怨的是,畢竟因弘曆“亂來”自己才會落水。因這兩種感情交織,也不知是該謝還是該怨,索性什麼話也不說了。

“你可安好?”自己沒問弘曆,弘曆倒先問起她來了。傅瑩搖了搖頭,把手放在心口處,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狂跳不已。

看著傅瑩驚魂未定的樣子,弘曆想著還是快些回去吧,更何況濕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船靠岸之後,留在岸上等待的李玉看見渾身濕透的弘曆,大驚道:“爺,你這是怎麼了?”

弘曆從船上下來道:“無妨,剛剛落了水。”

李玉又看到傅瑩也是濕衣服裹身,又驚道:“福晉,你也落水了?”

傅瑩扶著若初下了船,正要將實情說出來,弘曆卻一把攥住她的手,搶先說道:“福晉剛剛下水救我去了。”

傅瑩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謊。

李玉不知情,以為真的是傅瑩去救弘曆了,於是笑道:“福晉,你這可是‘多此一舉’了,四阿哥水性極好,不怕落水的。福晉什麼時候也學會浮水了?像福晉這樣的滿族格格水性好的可不多啊。”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啊!沒看到爺我渾身濕透嗎?”弘曆不耐煩地說道。

李玉本來是想誇傅瑩的,沒想到卻被弘曆訓斥了,意外之餘,立刻低下頭,然後匆匆隨弘曆回去換衣服。

看到李玉這回“費力不討好”,若初等一眾宮女、太監都在心裡暗笑。

傅瑩和弘曆回去之後,各自洗了個澡,換上了乾淨衣服。趁著周圍無人,傅瑩忍不住問弘曆剛才他為什麼要說謊。

弘曆有些得意道:“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娶了一個笨福晉!”

聽弘曆這麼說,傅瑩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若不是他偷親自己,自己才不會落水呢。原以為弘曆不過是“單純”地邀她去乘船采蓮,哪知他卻借此“占便宜”。這小豬蹄子真是賊拉壞!

見傅瑩那被自己氣得欲言又止的樣子十分可愛,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臉,親了她一下。

剛剛發生事讓傅瑩仍然心有餘悸,他放開自己之後,傅瑩忍不住埋怨他道:“要死了,這樣也不避諱著些。”

弘曆卻十分得意,將手中的折扇展開,扇了兩下道:“避諱?眾人都知你是我明媒正娶之妻,為何要避諱?”說完,用扇子略擋一下,側身在她臉頰上一啄,然後飛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