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裡的植物人蒼白地躺著,寧綏擰乾了毛巾給他擦身,無論力道是重還是輕,季大少爺都沒辦法給出任何反應。
寧綏心頭忽然閃過一絲憐憫。
出事前明明是人人都要仰望的天之驕子,但自從成為植物人以後,卻一夕之間跌落成泥。
聽說開始一年還經常有人來探望,但這一年探望的人都少了,站隊的人似乎篤定季鬱呈醒過來的概率不大,趨炎附勢的目標逐漸變成了季之霖。
不僅如此,哪裡磕磕碰碰了也沒有辦法出聲,隻能屈辱地任由彆人擺弄自己。
假如這具身體裡他的意識還在的話,一定非常難以忍受吧。
……
這樣想著,寧綏忽然沒了占他便宜的心思,認真地給他擦洗起身體來。
季鬱呈自然不知道寧綏心裡在想什麼,隻是感覺經常蠢蠢欲動摸自己腹肌的手,忽然變得安分下來。
管家畢竟是個大老粗,寧綏的擦洗遠要比他細膩,細細擦拭過每一寸肌膚,季鬱呈的潔癖終於得到了滿足。和寧綏的聲音一樣,寧綏的按摩也讓他疲憊的靈魂得到幾分放鬆。
最後擦洗到臉,寧綏俯身上來。
一隻手捧住季鬱呈的俊臉,一隻手輕柔擦拭他的下頜。
季鬱呈感覺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鎖骨上,熱熱的。
季鬱呈身體逐漸變得有些僵硬,隻是怎奈無法動彈。
忽然,季鬱呈鼻尖嗅到了一點來自於對方身上的藥草味,是方才寧綏和自己一起跌進浴池時染上的。
這沐浴露是老爺子死馬當作活馬醫雇來的中醫特地調製的配方,功效聊勝於無,能幫助植物人活絡經脈,避免因長時間無法動彈而肌肉萎縮。
除了季鬱呈,家裡沒有第二個人身上有這種味道。
頃刻間,寧綏仿佛像是被打上了他的標簽。
如果說先前季鬱呈絲毫沒有已經結婚了的感覺。
那麼此時此刻,他猛然意識到,他擁有了一個妻子。
……
洗完澡,穿上衣服,寧綏又艱難地把自己的植物人老公抱回了輪椅上,推著他下樓吃飯。
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過來,道:“少夫人,有客人來了。”
“什麼客人?”寧綏有點奇怪,今天老爺子不在,趁著這個空檔上門的,能是什麼客人。
他推著季鬱呈走過去,便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抱著手臂的長卷發女生。對方穿了一身白色針織套裙,一看就是名牌,聽到腳步聲,立刻扭頭朝這邊看來。
“你就是寧綏?”一陣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
寧綏剛給自己和季鬱呈洗完澡,實在不想再洗一遍,推著輪椅急匆匆地躲開。
“您是……?”寧綏好奇地問。
聽這帶著微妙敵意的語氣,難道是季鬱呈以前的女朋友?
“彆裝作不認識我!”屈嘉涵怒道:“假如不是那場事故,和他結婚的就會是我,你嫁給他之前難道沒聽說過我的名字?”
還真沒聽說過。
寧綏就是個趕鴨子上架的,哪兒還能了解季鬱呈的情史?
但傳聞中不是說季鬱呈清心寡欲,沒有過任何前任嗎?
難道他了解的信息有誤?
也是,出事前季大少爺好歹也是個正常男人,而且長得那麼頂級,怎麼會一段感情都沒談過?
想到這裡,寧綏八卦地低頭看了一眼身前的季鬱呈。
他雙手握在輪椅背上,他身體微微往前俯身,季鬱呈哪能感覺不到?
季鬱呈瞬間猜出他在想什麼。
這誰?
季鬱呈自個兒都莫名其妙。
季大少爺記憶力驚人,在宴會上聽見過的聲音,一耳朵便能記住。
可聽這聲音,他完全認不出是誰。
管家看寧綏已經越看越順眼,生怕一點小事引起夫人和大少爺之間的矛盾,大少爺的澡就沒人洗了。
他在寧綏耳邊小聲提醒:“這是屈家那位小姐,他家大人幾年前幫了季家一個忙,的確是和老爺子商量過聯姻的事情,但這事兒還隻停留在老爺子那裡,少爺連她的麵都沒見過。”
這樣的話,這位屈小姐說得好像沒什麼錯。
如果不是那場事故,哪輪得到寧綏?
可事情已成定局,寧綏又能怎麼樣?更何況,植物人老公可是他的搖錢樹,誰要來和他搶錢……先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
寧綏把季鬱呈的輪椅推到沙發旁邊,在沙發上坐下,給屈嘉涵倒了杯茶,微笑道:“現在認識了,所以呢,屈小姐要留下來喝杯茶嗎?”
009:“我靠,你的小妻子眼中凶氣畢露。”
季鬱呈:“……”
屈嘉涵被氣到了,怒道:“你隻是趁人之危而已,他醒過來你就會知道,他喜歡的絕對不會是你這類型。”
寧綏不想對女孩子太凶,一直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那隻有等他醒了才知道了。”
009:“他一直在笑,你看不見太可惜了!哪有人麵對情敵一直笑的,太可怕了!”
009:“我現在很擔心你的小妻子做出什麼過激行為,假設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三年前他真的對你一見鐘情……那對於想要搶走你的人,他肯定具有強烈的攻擊性……”
“彆在我腦子裡喋喋不休。”季鬱呈怒道:“你是不是妄想症發作了,他目前並沒做過什麼過激反應不是嗎?”
話音剛落。
寧綏把麵前的茶杯捏碎了。
屈嘉涵:“……”
季鬱呈:“……”
009:“……看吧。”什麼鬼的肌膚饑渴症,分明就是病態占有欲。
季鬱呈:“……”
……
茶杯四分五裂,震懾住了在場的兩人一植物人一統。
寧綏尷尬地趕緊蹲下去撿碎片,那瓷杯子本身就裂開了!絕對不是他生怕彆人斷了自己財路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