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太能原諒,不對……也不是不原諒。”
畢竟他的目的確實是季鬱呈,他也懶得去恨啊怨啊什麼的。
寧綏撓了撓頭:“我的意思是,我不太想要這樣的親人。”
他一直以為,親人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他這一邊的人。
但三年下來,看來他們隻是寧遠溟的親人,而不是他的。
“回去吧,希望以後互不打擾。”寧綏注視著寧母,淡笑道:“你以後再來找我,我也不會見你。”
“……”
寧母看著他臉上既不怨恨也不生氣,反而仿佛釋然撒手的笑容,心中像是被一把錐子猛然一絞,五臟六腑都在疼。
寧母深吸一口氣,還想說什麼,寧綏卻把帽子一拉,轉身離開了。
有個剛從校門口出來的係裡的同學,朝他和寧母這邊看了眼,和他打招呼:“寧綏,你姑姑來探望你啦?”
“對啊。”寧綏笑笑,進校門去了。
聽著寧綏和那個同學的對話,寧母臉色刹那間變得和牆紙一樣蒼白。
她陡然記起來,因為沒有對外公開寧綏的身份的緣故,現在S大的同學都以為寧綏是寧家的親戚,而她……是寧綏的姑姑。
司機在旁邊瞅著寧母有些顫抖的表情,沒有吭聲。
養了兩隻貓,覺得一隻會撒嬌更可愛,總是先摸摸那隻的頭,多給那隻吃的,有一天另外一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當然不會再回來。
他早就覺得會有這麼一天。
……
寧綏在寧母麵前浮起淺淺的笑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進了校門,回教學樓的時候卻把羽絨服帽簷往下拉了拉,雙手抄在口袋裡,有些沉默。
001問:“阿綏,你有點難過了?”
“倒也沒有難過啦。”寧綏道。
這話是真的,很少有什麼事能讓他特彆難過。
“就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寧綏微微蹙起眉。
被寧家認回去的契機是大一剛開學不久,一次係裡組織的獻血。
雖然獻血是好事,但寧綏當時高中三年打工攢下來的錢都交了學費,江城的物價又貴,他也不好總是和曹諾他們一塊兒吃,隻能隔三差五餓肚子,那天他被抽走200毫升的血,整個人走路都有點兒不穩。
有律師忽然找到他,問了他小時候的孤兒院在哪裡,又問了一些他小時候的生長情況,告訴他,他有可能和學校裡另一個同學的家人有血緣關係,想要帶他去重新做一次檢測。
“我當時的感覺像什麼呢,本來走路有點腿軟,但好像吃了一塊巧克力,胃裡瞬間被填滿。”
不是孤兒嗎,太好了。
不管親人是什麼樣子,是一位奶奶,很窮的母親,或是有些酗酒的父親,都行。
給他一個有血緣關係不會分開的親人吧,不管什麼樣子,都行。
做完DNA鑒定,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找到了親生父母,但寧綏已經開始期待了,顧不上去吃晚飯,也顧不上被嘲笑,絮絮叨叨地追著問那位律師:“父親母親都健在嗎?”
那位律師都開始不耐煩了,被他扒拉著車門,告訴他:“是的,不過父親在國外經商,非常忙,不經常回來,對了,如果DNA鑒定結果你確實是那家的孩子的話,你還有一位哥哥。”
還有一位哥哥?
也就是說有三個親人?
寧綏當時都要跳起來,心想,這簡直太幸福了啊。
001來寧綏身邊的時間晚於那個時候,還是頭一次聽寧綏說這些事,問他:“然後呢?”
“然後?”寧綏漫不經心地看著不遠處的教學樓,道:“然後就被帶到了一處酒店,被要求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以及,迎上了寧母和寧琛審視的目光。
“……”
這幾天氣溫太低了,寒風仿佛刀子往人身上刮。
001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係統,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過了會兒,才道:“但你現在有我啦。”
寧綏道:“對啊,還有錢!”
寧綏想到自家躺在床上的睡美人,喜滋滋道:“那可是源源不斷的錢。”
……
遠處,床上的植物人在腦海的投影裡,看著寧綏與寧母交談完後,回教學樓的一路上都垂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一聲也不吭,不知道在想什麼。
雖然這陣子從009和其他人那裡得到了一些小妻子的信息,知道了他的成長背景,但寥寥幾個字的概括和親眼見到又是截然不同。
季鬱呈看著寧綏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額發,心中湧出了前所未有的暴躁近乎想弄死寧家其他人的陰沉情緒。
009沉思道:“不過這樣一來,你的小妻子的偏執和病態就可以理解了呢,人越是沒得到過什麼,就越是執著於什麼。可能他從來沒有什麼能留在手心裡的感情,所以才會對植物人有著狂熱的掌控欲,畢竟植物人不可能離開他的身邊……”
宿主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更加濃鬱了!
009不敢繼續吭聲了:“……”
……
寧綏走過林蔭道,狂風大作,他下盤不穩,被吹得東倒西歪,雙手即便捂在口袋裡也凍得通紅,冷風像是冰水一般往脖子裡澆灌。
寧綏眯了眯眼,連忙把帽子壓得更低了。
然而就在這時,不知道為什麼,寒風突然小了點。
他愣了下,快步朝前走,接下來的一路上,明明樹木被吹得瘋狂嚎叫,但寒風卻始終比校門口的小得多。
不對,不是小了點,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有個更高的人站在了他的右邊,擋住了刺骨的寒風。
寧綏不禁有些呆滯,看向右邊。
帶著這種莫名其妙到不可思議的想法,他伸手朝身邊摸了摸。
然而,當然是摸了個空。
“這邊的風好像比較溫柔。”
“對誒。”001方才也冷得發抖,這會兒才從他身體深處鑽出來:“好像沒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