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霖跑出了醫院,扶著膝蓋,震驚地喘著粗氣。
是自己看錯了嗎?
季鬱呈醒來。
季鬱呈不討厭寧綏。
季鬱呈紅著臉抓著寧綏的手在親。
——這哪件都是不可能的事啊!
可尾椎上的疼痛又提醒著他,分明的確看到了那一幕。
季之霖抹了把臉,遲疑地朝身後的醫院看了一眼,頓了頓,他抬起步子重新走上去。
病房內,季鬱呈的胳膊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他似乎處於一種正在恢複但還沒有完全好轉的狀態,動一下便會很虛弱。不過短暫地觸碰了兩三分鐘也夠了。
他戀戀不舍地將寧綏的手放了回去,然後用儘最後的力氣將自己的手放回了被子裡。
季之霖重新回到病房門口,管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您剛才怎麼了二少爺?”
季之霖實在難以啟齒自己剛才看見的一幕,見管家走過來要打開門,他甚至忍不住伸手阻攔:“彆——”
但是門已經被打開了。
寒風從走廊上灌進去,暖氣從病房裡鑽出來。
季之霖哆嗦地朝病房內看去。
然而……季鬱呈好端端地麵無表情地躺在那裡,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哪裡有醒來過的痕跡?
寧綏趴在床上還在沉睡,手很正常地落在耳朵旁邊。
“……”
病房裡安靜一片,剛才看到的一幕跟隻是他的錯覺似的。
“進來吧二少爺。”管家見季鬱呈仍沒任何清醒的跡象,歎了口氣:“您剛才一定是被大少爺臉上的蒼白嚇到吧,他昨晚差點就沒心跳了,被推進手術室電擊,臉色才會這麼糟糕。”
季之霖:“……”
所以剛才隻是他看錯了?!
他害怕季鬱呈都怕到這個地步了,都開始出現幻覺了?!不是吧!
兩人進來說話,寧綏也醒了。
季之霖欲言又止地看著寧綏,本來想把寧綏叫出去說話,但是一想到方才的那一幕,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本能地畏懼起來。
管家對寧綏道:“少夫人你一定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接下來我陪護。”
要是平時寧綏一定會選擇留下來陪季鬱呈,拋開能賺錢之外,季鬱呈隻有老爺子一個對他好的親人,就這麼孤零零地躺在醫院太可憐了,更彆說昨晚季鬱呈在那麼虛弱的情況下還出來替他解圍。
但眼下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寧綏點點頭,揉了揉自己壓得有些酸脹的臉,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外套:“那我先回去,有事打電話給我。”
說完,他忍不住看了季之霖一眼。
季之霖:?
這還是寧綏嫁給他大哥以來頭一回正眼看他,那雙睡得有些紅的鹿眼也泛著濕潤,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可憐。
季之霖心中頓時死灰複燃,血液往頭頂湧,正要不顧場合地說些什麼。
就聽寧綏歎了口氣,用那副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做好弟弟的本分,彆想著對你大哥做什麼。”
季之霖他是知道的,容易衝動沒有頭腦,更惡劣的事情是沒膽量的,但趁著季鬱呈昏迷,偷偷調快點滴報複季鬱呈這種幼稚的事情季之霖很有可能乾得出來。
季之霖:“……”
上一秒才複燃的火苗“啪”地一下熄滅。
他咬牙看著寧綏。
寧綏怎麼還真的儘起了季鬱呈妻子的本分?
當然,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他甚至沒敢吭聲。
方才那一幕給季之霖的衝擊實在太大,他原本就很害怕季鬱呈這個大哥,現在心中更加發怵。哪怕病床上躺著的人看起來還是處於植物人狀態,他也不敢當著季鬱呈的麵再糾纏寧綏什麼。
寧綏出了醫院,沒讓周助理送,而是打了輛車去了林滿那裡。
……
寧家這邊也是一宿沒怎麼睡。
“什麼?你怎麼當時不告訴我?”寧琛不敢置信地看著寧母:“您去他學校,他說了那些話,然後呢,之後沒聯係過您了?”
寧母心裡失落,向寧琛講述這件事情讓她又重新回憶了遍當時的場景,寧綏的話像是一把鈍刀,當時隻是痛了一下,後麵才發現這刺痛延綿不斷。
“我以為你不在乎。”寧母道。
她那天回來時連傭人都看得出來她狀態糟糕,但寧琛一心隻忙著他自己的事業,關心都很敷衍。
寧琛有些焦躁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但昨晚季鬱呈的話您也聽見了,現在不是在不在乎寧綏的問題,而是有了季鬱呈的幫助,寧家才能在圈子裡站穩腳跟,我們需要寧綏——”
連日以來的重壓讓寧母情緒激動,她忍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清脆的一聲。
當然,這一巴掌並未打到寧琛的臉上。
她身材嬌弱,比寧琛矮了一個頭,這巴掌隻打到了寧琛的下巴。
然而還是讓寧琛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愣住,不可思議地看著寧母。
剛從二樓下來的寧遠溟也嚇了一跳。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如果當時不是你說讓寧綏嫁過去能……”寧母渾身發抖,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寧琛做出的提議,她那時百般權衡,也是點頭了的。
她也想讓寧家更上一步,也想在那群豪門太太裡成為中心位,但又不想養了二十一年感情深厚的寧遠溟去跳那個火坑,所以才……
她現在又有什麼資格怪寧琛呢。
寧母忽然崩潰地把桌上的茶盞一掃,轉身上樓。
茶盞全砸在地上碎裂開來。
寧家死寂一片。
寧遠溟站在樓道上,寧母看也沒看他一眼,捂著臉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寧遠溟看著傭人膽戰心驚地過去打掃,隻覺得頭頂烏雲籠罩。季鬱呈那邊那樣,寧家這邊又這樣,竟然全都圍著寧綏轉……
聽說明天的慈善會方總也要去,他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不然就真將一敗塗地了。
……
寧綏抵達他和林滿的公司,站在電梯不遠處的門禁欄處一摸褲兜,昨天跟著救護車離開季家過於匆忙,什麼都沒帶。
幸好帶了手機,他發微信給林滿,讓他派人下來接自己一下。
“怎麼又來了?上次一來還直接上了最高層的總裁辦公室……”不遠處有兩個實習生看著寧綏的背影嘀嘀咕咕。
其中一個走過來問:“你是新來的秘書嗎?”
這回可算看清了寧綏的正臉,雖然年輕,看起來還是個大學生,身上甚至還穿著家居服,可這氣質鶴立雞群,哪裡像是應聘秘書的?
這話一說出口,這人便感覺失言。
寧綏還沒開口,門閘內十三樓的財務經理匆匆出來,皺眉道:“說什麼呢?”
轉過身對著寧綏態度卻猛然一變,恨不得將和藹可親擺在臉上:“您來了,林總在等您,請。”
“沒事。”寧綏道。
他也沒時間多說廢話,大步流星跟著財務經理上了樓。
透明單向玻璃辦公室內,林滿正讓助理幫忙熨燙衣服:“給你準備了西裝,你看看合不合身。”
寧綏懶得試,往沙發上疲倦地一躺:“你和我一起出席嗎?”
“你需要我去我就去。”林滿道:“也好幫你擋擋彆人的視線。”
寧綏這張臉,漂亮乾淨,可愛又帥氣,就算沒有任何身份在,往那兒一站,也仍然是人群中的焦點。
寧綏點了點頭。
林滿忍不住又問:“季家大少爺是怎麼回事?”
寧綏有些惆悵地用手背掩住眼睛:“我大約是……即將要被離婚了。”
按季鬱呈的恢複情況來看,季鬱呈遲早會從昏迷狀態醒過來,就這幾天的事。
剛嫁給季鬱呈有多興奮,寧綏現在就有多悲傷。
痛失一百億的心情像是在他心裡鑿了個洞,他現在沒有長籲短歎已經很堅強了。
不過,自家植物人老公能醒來終歸是一件好事,他那樣的人,手腕強硬,模樣英俊,一直躺著實在可惜。
他之前問過001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季鬱呈不和他離婚,那三個辦法都不可行,經過昨晚的事情,寧綏也不打算掙紮了。
他發覺季鬱呈是個好人,一個與傳聞中所謂的不擇手段完全不相符的好人,自己還是不要想方設法留在他身邊,阻礙他未來真正的感情的好。
……
慈善晚會舉行在弗利山莊的酒店中。
江城的資金圈每年都會舉辦大大小小的宴會,以往是以季家為中心,但這兩年季鬱呈成了植物人後,季家雖然財力仍然位於第一,卻不再來參與這些場合。
安家和屈家變成了新的中心,除此之外,還有江城有名或沒名的其他富商,以及一些海歸富翁,各界社會名流。
這場宴會上,最為矚目的兩個話題,無疑就是這兩天季氏大少爺醒來,季家內鬥的事情,以及,從來不出席這種場合的方居然出現在了這次的領獎名單上。
這場宴會是為了給去年慈善投資者頒獎,壓軸者就是那家生命科技公司背後的神秘投資人。
“以前從來不參加江城圈子的人,今年怎麼會突然同意出席?”安政霖搖晃著手裡的酒杯,有些納悶兒:“我以為他是國外圈子裡的。”
對方財力可能不如季家、安家、屈家這幾家百年家族這麼雄厚,但是作為最新崛起的後起之秀卻一直出現在圈子裡人的口中,最為令人好奇的莫過於他的身份,他到底是誰。
如果對方打算現身,分江城的一杯羹,那麼現如今的局麵又將改頭換麵。
可能影響不到家大業大的季家,但是對於其他兩家多少有點影響。
“會不會是因為前段時間出現了冒牌貨的事情?”安政齊插嘴道:“據說有個海外來的富二代冒充他,林總當眾讓那人下不來台。”
有你什麼事?一個私生子也敢湊過來說話?
安政霖在心中白了安政齊一眼,但不遠處有長輩,身邊有地位差不多的公子哥兒,他倒也並未在這種場合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