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爸爸(完)(2 / 2)

張霖拿出手機,撥通了陳桂蘭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才接通。

陳桂蘭的聲音響起,“然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媽。”

張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陳桂蘭繼續道:“你什麼時候有的小孩。”

聽著這話的瞬間,張霖還以為陳桂蘭從哪裡知道了小孩是他生的。但是陳桂蘭又自顧自地接著說:“就是因為這個小孩對嗎?然然,媽不相信你是同性戀的,你看你能跟女的生娃,不可能得同性戀那種病的。你回家來,跟媽說清楚,小孩是怎麼來的,小孩的媽媽呢?”

張霖聽著都懵了,陳桂蘭是怎麼知道小孩是他的。聽著她也完全不知道是他生的。

陳昊看著張霖掛了電話。“怎麼了?有明明的消息?”

張霖說:“他現在在我家。”

陳昊皺眉,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怎麼會在你家?”

張霖說:“我不知道。”

兩人到了家裡,陳桂蘭來開門,看到陳昊站在張霖身後,陳桂蘭神情變得很可怕:“你來乾什麼!”

陳明明正在一臉彷徨地坐在客廳裡,他剛從同學家出來準備回家,就遇到這兩個陌生人,那女的上來抱住他就說:“太像了,太像了。”

他掙紮了著跟路人喊救命,可惜那個時候路邊都沒什麼人。那男的看陳明明掙紮的厲害,已經有幾個路人頻頻看過來,他乾脆抱起小孩就走。沒一會,就被他捂著嘴巴帶到這個家裡。

饒是他平時再獨立,此時也嚇得直哭。這中年女人見他哭了,就拿著一些零食糖果來哄他。

直到她拿出來一本相冊,陳明明在相冊裡麵看到了李然的照片,才慢慢鎮定下來。

陳明明說:“這是李叔叔,你們是誰?”

陳桂蘭說:“他不是你叔叔,他是你爸爸。”她說著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陳明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發現照片裡的是自己。

陳桂蘭笑著說:“你看這是你爸爸小時候的照片,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自從把兒子趕出了家門,她的情緒受到很大的打擊,開始還能每天出攤賣貨,到後麵完全沒有那個心情了。菜也不去賣了,她總琢磨了兒子不可能是同性戀的,肯定是被人誘騙的。

她就去跟了張霖一次,就那一次,看到張霖剛好去學校接陳明明。

一眼看到陳明明,她仿佛看到了她兒子小的時候。回去拿了李然小時候的照片一對比,兩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所以才有了後麵陳明明落單的時候,她帶著李國強把小孩弄回了家裡。

陳明明從沙發上站起身,高喊了一聲:“爸爸!”

陳昊看到兒子的瞬間,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看到陳明明正要走過來,卻被李家強一把攔住了。

張霖說:“爸、媽,明明怎麼會在這。”

陳桂蘭把照片往他跟前湊,“你看看,一模一樣。跟你小時候,你好好跟媽說,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張霖還沒接照片,卻彆旁邊的陳昊一把搶過去了。他看著手裡的照片,問的是張霖:“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

張霖張了張嘴,有口難言。其實張霖根本就不知道李然小時候的照片長啥樣,等他定睛一看,終於明白了,照片上的小孩跟陳明明簡直一模一樣。

陳桂蘭沒去管照片的事,隻偏執地死死抓著張霖的手:“然然,你看,你能跟女人生孩子。不可能是同性戀的。肯定是有苦衷的,你告訴媽。媽都不怪你,你不能跟男人在一起的。”

陳明明從李家強的手裡掙脫,跑到陳昊的身後。陳昊執著地看著張霖的表情:“明明,跟你有關係嗎?”

陳昊是查過小孩和自己的dna的,他們是父子關係。但是這一刻,他竟然懷疑了,難道當年的檢測報告出了什麼錯。

張霖手被陳桂蘭抓的生疼,他說:“我晚點再跟你解釋。你先回去吧。”

陳昊看著張霖對於照片沒有一點驚訝,心裡有點慌:“就在這裡說清楚。”

張霖看著這混亂的局麵,心一橫說:“他是我生的,我是他另一個爸爸。”

“什麼意思?”陳昊後退了一步,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張霖說:“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是我生的,後街的那間酒吧,那天你喝醉了。”

“你瘋了,說什麼胡話呢?”這個時候站在一旁的李家強,一腳踢過來,張霖沒躲開,他被撞到後麵的鞋櫃上,‘碰’的一聲,鞋櫃上放著的一個花瓶嘩啦掉地上碎了。

陳昊嘴裡罵了一句“你他媽的……”上前就要去打李家強,張霖忍著痛趕緊抱住他的腿,“你彆動手。”

陳昊蹲下來扶他,“你怎麼樣?”

張霖說“陳昊,我們先走。我會跟你說清楚的。”

李家強和陳桂蘭都被張霖的話嚇蒙了,他們想的是兒子是真瘋了吧,那些話每個字他們都認識,但是組合起來怎麼就聽不懂了,什麼叫是他生的,男人怎麼生小孩?

最終陳昊張霖陳明明走出了李家,李家強和陳桂蘭都是嚇蒙了的狀態,沒人管他們走不走了。

一路上,除了陳明明不時地偷看張霖,兩個大人都沒有說話。

陳昊這一路走的,腳都是飄的,他回想起當年撿到小孩驗了dna的時候,開始他根本就沒想明白小孩為什麼跟他是父子的關係。想來想去,隻想起來有一次同學聚會。

那時候的同學聚會,他跟他的男友還是地下戀情。當天晚上一屋子人都喝醉了,醒來的時候他旁邊睡著一個半裸的女同學。因為這件事男友跟他分手了。

其實就是醉的再厲害,他後來都沒覺得自己把那個女的睡了。他跟男友解釋過,男友堅決要分手,他們就分了。

直到在家門口撿到這個小孩,他才以為那天晚上他真的跟那個女同學睡了,還搞出了一個孩子。現在這一切都要被推翻了。怪不得那天遇到那個女同學,她那麼的自然,看到陳明明也沒有很大觸動的樣子。

他跟男友分手以後,一直也沒再談。後來有天看到前男友身邊有了彆的男人,他心情不太好,才去酒吧喝酒的。那是唯一一次跟陌生人發生關係。

想到這裡,陳昊覺得自己應該是瘋了。隻有瘋了才相信李然說的,他突然又想起來青年最開始接近他的時候對小孩的各種關注,當時覺得奇怪的地方,現在都有了很好的解釋,如果小孩真是他生的話。

到了家,陳昊讓陳明明先去睡,也不管小孩探究的目光,把他推進房裡關上了門。

張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沙發還是之前淩亂的樣子,甚至可以看得到一個多小時前兩個人在這上麵歡愛的痕跡。他們走的太急了,沒來得及收拾。

張霖把掉在地上的兩個枕頭撿起來,把那幾個明顯的痕跡遮住,眼不見為淨。

陳昊在陽台點了一根煙抽著,自從有次張霖嫌棄他抽煙抽的屋裡像是著了火,他就很少在屋裡抽了,每次煙癮來了,就到陽台抽了再進去。

煙抽了一半,他把它掐滅了。走到張霖跟前,他問:“你是為了他嗎?跟我在一起?我當時以為你喜歡我,是我誤會了對吧。”

張霖沒想到他問這個,他以為男人更關心小孩為什麼是他生的這個問題。或者男人為什麼可以生小孩這樣的問題。沒想到他直接相信了他的話,因此來質疑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歡他。

張霖抬頭看他,陳昊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平靜,他繼續問:“你喜歡我嗎?”

張霖張了張嘴,無話可說。他喜歡他嗎?他開始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任務,確實是像陳昊說的那樣,因為兒子才去接近他的。到了後麵,他已經有點分不清了,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喜歡是怎麼樣的。

他並不是同性戀,作為一個男人,願意屈居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下,□□的時候並不覺得反感,反而還樂在其中,如果這都不算喜歡,那什麼算是呢。

張霖的沉默讓陳昊崩了一晚上的情緒爆發了,他咬牙道:“你最好現在離開,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會打你。”

張霖站起身,他環顧四周,他想也許今天從這裡出去,再也不會再進來這個家了。他終究會回去的。陳明明的房間門開了一條縫,他站在黑暗裡往外麵看。

李叔叔說自己是他生的,那李叔叔原來是他的媽媽?但是他不是男的嗎?陳明明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張霖看到站在門口的小孩,他朝他走過去,在小孩跟前停下來,摸摸他的頭發。

室內一片寂靜,直到大門‘吱呀’打開,又關上。

站在客廳中央的男人突然朝茶幾踹了一腳,“媽的!”幾個玻璃水杯嘩啦摔下來碎了。

張霖想過很多種自己意外死亡的方式,被車撞死,被水淹死,或者走在巷子裡不小心被頭上掉下來的花盆砸死。但都不是,他是餓死的。

在那個黑暗的小房間裡,當時他已經餓了3天,他虛弱地問77:“為什麼要用這種不人道的方式來結束我的生命,沒有體麵一點的死法嗎?”

77的機械聲難得的出了一點無能為力的愧疚:“非常抱歉,張先生,我們並沒有權利改變這些真實的現狀的,沒想到原主的父母會把您送進精神病院。”

那天晚上他從陳昊家出來,直接回了原主的家。他原本是想跟原主的父母解釋清楚,孩子確實是他生的事情。他是要走的,陳明明怎麼也算是他們的血脈,也算是留了後了。

他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但是他沒發現他越是解釋,原主的爸媽神情越是驚恐。最後李家強把他打暈了綁了起來,第二天就把他送進了臨市的精神病院。

其實進了精神病院,人家不至於說不給他吃的。但是他從前一天晚上就被打暈了,第二天整整一天,原主的父母帶著他坐車。他水米未進,等他醒過來已經是第3天早上。

這並不是一家國家公立的精神病院,隻是陳桂蘭從前在菜市場聽街坊說過,這家醫院什麼都能治,網癮、賭癮、同性戀也是可以治的。她當時聽的時候,隻是覺得噓唏,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把自己的親兒子送來。

當時夫妻兩的想法都很簡單,接待他們的人也說的好好的,不管什麼戀進去,出來了保證就好了。

交了錢簽字,把昏迷了的兒子交給了接待的人。夫妻兩看著兩個男人粗暴地把他的兒子丟在一個輪椅上綁好,想說你們輕一點,但是人家頭也不回地走了,像推了一堆什麼貨物。

張霖醒了以後,就躺在一個黑暗的狹小的小房間裡。當時他完全是餓醒的,其實身上被打過藥了,能讓他昏昏沉沉睡著的藥。後來張霖餓的狠了,叫過,喊過,拍過門。

可惜這樣的呼叫這裡簡直是太正常了,外麵大多聽不到什麼聲音的,因為房間都是隔音的。

張霖從77那裡知道,這個醫院不管是誰,進來的先餓一天,情節嚴重的先餓兩天,再開始治療。他估計就是屬於情節嚴重的同性戀。

最後張霖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他跟77說:“可以把我的感覺屏蔽了嗎,我餓得都想啃我自己了。”

77說:“需要100個積分。”

張霖說好,很快饑餓感減輕了,但是並沒有完全消失,比之前還是好受多了。張霖閉上眼睡過去的時候,想起來自己最後吃的那頓飯,是陳昊燒的那盆不好吃的酸菜魚,他說‘以後學好了再給你燒……’

陳昊在跟張霖鬨掰了的第二天早上就把陳明明送回了他媽那裡,在他媽家呆了一天,跟丟了魂似得。

他媽劉雪華正坐在院子裡擇豆角,她看著兒子從回來以後就魂不守舍,從回了家就一直坐在門前抽煙發呆,她拿豆角尖丟兒子:“之前你說給我帶兒媳婦回來的,人呢。”

陳昊說:“走了。”

劉雪華說:“走了就去追唄,你作這個死樣子給誰看。”

陳昊還是坐著不動,過了一會,他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劉雪華喊:“哪去?”

陳昊頭也不回,腳步飛快。“我上縣裡待幾天,有事。”

張霖走後的第一年,陳昊把體育老師的工作辭了。他在臨市找了一份新工作,工作僅僅隻是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他日常的主要精力就盯著這個把青年害死的醫院。

他上網發帖,現場蹲點,尋找同樣受害的家庭。醫院的背景不簡單,開始時他所有的聲音如石沉大海。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終於這個醫院被扳倒了。

涉事人員判了刑的那一天,陳昊站在張霖的墓碑麵前,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他摸了摸照片裡青年的笑顏,“我走啦,最後一次來看你。”

多年後,陳昊飛過去去參加完兒子大學畢業典禮。晚上陳昊訂了個餐廳,父子倆坐在一起小酌了倆杯。這些年他都在外麵打拚,他們見麵的時間並不多。

“爸,您再找一個吧,你老這樣單著,我不放心。”陳明明看著老爸的鬢角,已經有幾絲白發,眼眶有點濕潤。

陳昊把刀叉一放,擦了擦嘴:“臭小子,管起你老子了。”

“他……他肯定也希望你再找一個的。”

陳昊沉默了一會,“你趕緊吃,你老子十二點的飛機。還得飛到t市去,有個重要的合同要談。”

陳明明撇嘴:“乾嘛這麼辛苦,我現在也能賺錢了。”

當天晚上的飛機到底沒趕上,陳昊在高速路上了事故,當場死亡。

張霖眼睛一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身上是柔軟的被褥,他騰地坐起身,窗外有晨光撒入,房間是熟悉的沉靜的灰白色調。他回來了。

張霖愣了一瞬,他動作迅速地爬起身,快步走出房間打開冰箱門。抖著手拿了一個麵包拆開,三兩下塞進嘴裡。他站在冰箱門前餓狠了的樣子,吃了幾個麵包,又咕嚕咕嚕喝了一瓶牛奶。

現在是早晨7點,離上班還有2個小時。張霖感覺自己僅僅像是做了一個特彆真實的夢。

他在腦袋裡喊:“77,你在嗎?”

沒有聲音。

其實他這副身體並不餓,但是死前那種饑餓感像是被刻在了靈魂深處,讓他在這個時刻隻想要找吃的。他又吃了幾樣東西,直到肚子撐的難受了才停下。肚子是撐著,但是心裡卻是餓的,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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