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靜悄悄的,隻有簡誌華睡覺的呼嚕聲。
要說原主家窮,除了小孩太多,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簡誌華是個賭鬼,他也在工地上乾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算掙了點錢也全部拿去賭了。經常在外麵賭一夜,白天回來睡覺。睡一整天,晚上再繼續出去賭。
陳素嫻跟他鬨過,簡誌華把她打的體無完膚,漸漸的陳素嫻麻木了,常年隻帶著家裡一幫小的在田裡乾活,這兩年她的日子才好過一點,因為二姐、五哥都沒上學了,不用上學就不用交高昂的學費,大哥外地工作彙回來的錢才能餘留一點到她手上。
張霖輕手輕腳地從鐵壺裡倒了一大杯涼開水,端著出去了。
他怕動作太大了把簡誌華吵醒免不了一頓挨打。
田裡那畝地已經插滿了秧苗,陳素嫻正在一個一個補空隙大的地方。大哥坐在田埂一顆野生潘石榴樹下歇息。張霖把涼開水端過去給他。
走近了才聞到一股甜香,田埂後麵的溝裡掉滿了潘石榴,大多都是腐爛了,香味就是它們發出來的。
張霖抬頭看,番石榴樹上還殘留了不少果子,有幾個熟透了,黃蜂圍著嗡嗡地叫。他吞了吞口水。其實他本人沒有吃過這玩意,但是小六的記憶裡有,這個還蠻好吃的。
張霖踮起腳去勾那根低矮的樹枝。
樹枝被他扯下來了,但是番石榴果子還在更上麵的地方。
大哥坐著田埂上喝著水笑道,“小六,這是你三眼婆婆家的石榴樹。你忘記你小時候被三眼婆婆拿拐杖追著打的事了”
這個事小六的記憶還蠻深刻的,就是很小的時候,大哥、三哥、五哥和小六,夜裡去偷三眼婆婆家種的李子,被專門守在一邊的三眼婆婆知道了追著他們打,大哥、三哥、五哥都跑得快,很快消失在黑夜裡。隻有小六還小,腿太短被抓住了。
第二天,三眼婆婆跑到他家說要把小六上交給他的老師,把小六嚇得尿褲子了。
張霖不死心:“這樹是野生的。”
大哥說:“樹是野生的,但是上麵這塊地是你三眼婆婆家的,地上長的樹當然也是她家的。”
張霖覺得大哥說的有點道理,就把樹枝放開了。
接近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烤著。人站在田裡感覺能融化。
秋生在他家的地裡也剛拋完秧,他赤著腳跑過來,在張霖耳邊小聲說:“彆忘了去河裡摸螺的事。”
張霖點點頭,“曉得,你先去,我一會就來。”
陳素嫻不喜歡小六跟陳秋生玩在一塊,但是對秋生還是很客氣,因為秋生的繼父是村長。
陳素嫻和和氣氣地說:“秋生,放暑假回來了?明年要上高中了吧。”
秋生撓撓頭:“是啊,我上高一了,嬸嬸。”
陳素嫻說:“還是你有出息,我家小六隻有在家乾農活的份。”
秋生尷尬地笑了笑,他跟大哥打招呼:“川哥,好多年沒見你了。”
大哥感歎:“秋生都長這麼大了。”
說著他去看小六,秋生體型和個頭都比小六大一個號。明明小時候他們都長的差不多大小。
從田裡回了家,七妹在灶上燒火做飯,張霖沒進廚房,怕被她看到大呼小叫要他燒火。他去房裡把藏好的那塊白米糕拿了,掰了一小塊放到嘴裡解饞,又包好放到懷裡。攝手攝腳地出門去了。
在後屋穿過一個竹林,下坡,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小河兩邊都是竹林,陽光曬不進來,甚是清涼。
本來以為隻有秋生在等他呢,沒想到還有彆人。秋生穿著一個短褲,狗爬水似得在水裡撲騰,他朝張霖招手:“小六,快下來。”
三哥也在一邊深一點的潭子裡潛水。他遊泳厲害,在水裡憋氣兩三分鐘都沒問題。
陳璐在淺灘上洗衣服。是上午那條格子裙,因為去田裡幫忙拔了一下雜草,她裙子上沾滿了草汁,洗衣粉都洗不掉。格子裙是新買的,她心疼的要死。
張霖走近了打招呼,“陳璐姐。”
陳璐把大半盒洗衣服倒進格子裙上,用力搓著。“小六,你也來河裡遊水。”
張霖說:“我不遊水,我摸溪螺。”
張霖把包著米糕的塑料袋放到岸上的一個乾竹殼裡。脫了鞋下水用涼水洗了洗臉,然後往深水裡走了幾步,整個人蹲下。清涼的河水淹沒過胸口,他涼的打了個激靈。
秋生拿水潑他:“小六,你穿著衣服乾嘛,把衣服脫了遊才舒服。”
張霖說:“我不想脫。”
其實不是不想脫,是不能脫。張霖說完深吸一口氣,往水裡沉,在水裡睜開眼睛,水底很清澈,幾條小布石角魚在石頭縫隙敏捷地閃過。張霖認真觀察了一會,用手在大石頭縫隙摸了幾顆大的溪螺攢住,憋不住氣了才出了水麵,呼出一口氣。
把手裡的黑黑的大溪螺往岸上拋。
秋生遊過來:“你還真是來摸螺的啊。”
張霖說:“好久沒吃溪螺。”
其實他根本沒吃過溪螺,隻在小六的記憶裡知道溪螺比田螺好吃多了,田螺有泥味,村裡的人都不吃,摸了給鴨吃。張霖覺得辣椒炒田螺已經很好吃了,溪螺想必更好吃。
張霖朝正躺在水上不動的三哥說:“三哥,你也幫我摸一點吧,我潛水不行。”
三哥並不理他。
陳璐已經放棄洗她的格子裙,赤著腳在石頭上坐著。她撐著下巴說:“小六,我記得你從前憋氣很厲害,小時候跟秋生比,秋生回回都輸給你。”
張霖說,“我現在不行了,一到水裡就想到四哥就是在水裡沒的。心裡害怕。”
陳璐歎了口氣:“你四哥不會遊泳。”
張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言下之意是,四哥不會遊泳,所以把自己淹死在水根本就不深的過路潭裡了。那個潭水不深的,村裡6、7歲的小孩經常到那玩一點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