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棠驀的想起了那朵水蓮。宮女不能穿有花紋的衣裙,這是宮規,衣硯不會不知道。
新棠想到她嬌羞的臉,想到了太子,眼睛閉了閉。從白日裡來看,太子似乎不是個脾氣暴躁、是非不分的的主子,可他把自己調去身邊伺候又是什麼意思呢,不怕她再次和那個誰見個麵,下個毒嗎?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與其等著對方出手,倒不如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宜春宮覬覦我這行安殿很久了,不給點甜頭出去,怎麼能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呢。”
應急暗道自己還是短視了,太子畢竟是太子,無論如何都比他們想得深遠。
衣硯的事情過去了幾天,承安宮的宮人漸漸的活絡了起來,都盯著承安宮大宮女那個肥差,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
隻是還沒來得及把藏得那點私房銀子送出去,就發現那個剛剛惹完事的人堂而皇之的把行李搬到行安殿的偏殿,住在了離太子最近的地方。
原主剛開始到承安宮的時候,絲毫沒有存在感。但凡遇到有人的地方,都恨不得把自己縮到八丈遠,平時上值也是畏手畏尾,唯恐被人看到一樣。
眾人本來對她的來曆還有點忌憚,後來見她膽小怕事的緊,也就沒人去分心思關注她。
新棠也是個不願出頭的,原主的這種性格恰恰合了她的意思,若不是這次衣硯的事情帶了她出來,她是萬萬不會在太子麵前露臉的。
行安殿的偏殿與書房之間隔著一扇門,門是從行安殿裡麵鎖上的,要從偏殿進書房的話,必須得從另一邊的小門繞到行安殿正門,那才是進書房唯一的路。
新棠表示這個構造安排的非常合理,如果忽略了某些人防賊一樣的眼光,這設計簡直是充分保護了她的**有沒有!
偏殿地方不大但她一個住是綽綽有餘了,東南角還有個單門的窗戶,此時黃昏,還能透進來點落日的餘暉,光線倒是不差。
新棠把東西放在床上,轉身走到應急身邊,略一屈身道謝,“有勞應急公公了。”當下人的還能個間單人宿舍,新棠非常滿足了。
應急看她一臉乖順的樣子總覺得有點辣眼睛,默默移開了目光,硬硬的開口,“這都是殿下的意思。”
新棠聞弦歌而知雅意,好聽的話張口就來,“殿下真是這世上頂頂好的主子。”
殿下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主了,但應急不想聽她說話了。
新棠悄悄抬起眼,門口站著的人不知道何時走了,慢吞吞的關上門之後,兔子一樣的躥了回去,這偏殿跟宮女所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乾燥又溫暖。
不管這個太子把她綁到身邊是何居心,她都打算既來之則安之,先住夠本兒了再說。
前庭那裡,一個太監模樣的人跨過庭院,匆匆往內庭走,路上的宮人遇見他停下來叫一聲緩公公,可見是極有體麵的。
隻是他剛剛轉過垂花拱門,旁邊便伸出來一雙腳,他一不留神,摔了個狗吃屎,“哎喲,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暗自你緩爺爺我,看我不......”話還沒說完,眼前就出現了應急的臉。
應緩一見是他,也不叫了,麻利兒的從地上爬起來撣撣衣服上的灰,嘻嘻的湊到跟前,“我說假臉,這麼久沒見,就送我這麼大一份禮啊。”
應急和應緩是太子的貼身侍從,應急平日裡負責承安宮內務,應緩專管人,兩人都是這承安宮裡除了太子之外的頭一號人物。
應急和應緩的性子南轅北轍,應緩覺得他沒有人氣兒,私底下都叫他假臉,應急也不惱,平平的說了一聲,“殿下要見你。”
應緩告了假出宮,今日剛剛回來,本來就要去太子跟前回話的。隻是到了行安殿之後,卻見書房外立著個臉生的宮女,那宮女身姿窈窕,寬大的宮裝竟被她穿出了嫋嫋婷婷的味道,應緩抬胳膊撞了撞應急,示意他看過去,“這宮女什麼來頭?”
應急冷笑,“還是多操心下你自己吧。”
.....
書房內,太子正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經史策論和兵書戰記,應緩進來的時候,太子手邊已經堆起了厚厚的一遝手稿,全是手繪的戰場地形和排兵布陣的紙上沙盤圖,從太子嫻熟的筆法來看,這些事情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太子是有大誌向的,應緩一早就明白,遂收斂了目光,靜靜的佇立在一側。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太子從來隻看水利農桑、詩詞遊記,與治國有關的兵法策論是萬萬不能也不可能會出現在承安宮的,建安帝明裡暗裡透出來的意思是壓根沒打算讓太子即位,滿朝上下沒有人敢觸這個逆鱗。
太子最是孝順不過了,萬萬不會違抗建安帝的旨意。
因此應緩見太子放下筆之後,麻利兒的把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妥善收好,打開了最後一排書架側邊的暗格,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放了進去。
暗格內彆有洞天,裡麵的藏書比外麵的書架多出幾倍不止,一眼過去,全是治國策論,兵法要術,甚至連帝王心術都有。這些都是足以讓建安帝忌憚的東西,應緩細致的合上暗格,又試探的推了推,確定了無痕跡之後才作罷。
“左虞那邊的情況如何?”
左虞是臨安王世子,臨安王左其奉命駐守南邊,留下世子在京中為質,近年臨安王身體一年不如不一年,南邊黎族漸漸開始不安分,建安帝有意讓臨安王回京榮養,下旨左虞前去鎮守。
應緩前陣子明麵上告假出宮,實際上是奉太子的命令和左虞見麵。
“回殿下,奴才已經把信當麵交給了世子,世子說......”應緩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世子說,他要好好立功,將來回京給殿下搭把手。還有老王爺......老王爺說,隻要殿下您不行差踏錯,這南岐的儲君的位置誰也奪不走。”
太子聽完,嘴角淺淺的勾了勾,複又冷了下來,臨安王常年在外,還是不太了解京中的形勢,眼下這種情況,豈是他不行差踏錯就能全得了大局的,這宮裡宮外等著要他命的人都排到幾千裡外了。
太子望著牆上的白虎出神,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說了句,“前庭的花草你不必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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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緩被打了二十下板子,扶著腰慢吞吞的挪到行安殿外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很冤,出宮之前明明就讓衣硯幫他好好看著那些花啊草的,誰知道衣硯去了,這個叫新棠的宮女卻拔了尖兒。
隨手指了一個太監過來問話,“把這兩天發生和事給你爺爺說說。”這個太監剛巧是那天拖人的那兩個太監之一,一五一十的把當天的場景說了出來。
應緩站在遠處暗暗觀察了一會兒,心中冷笑,宜春宮真是好打算,不放過一絲一毫往殿下身邊安釘子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