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尚未大婚,平素不與人應酬,因此承安宮的人是最少的。
一個蘿卜一個坑,外人想插釘子進來難上加難,貴妃的動作這麼迅速,要說不是時時刻刻盯著這邊的動靜,打死他都不信。
應緩找應急商量這件事的時候,應急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張,“殿下自有安排。”被應緩說煩了,他就板著臉,“承安宮的規矩在這裡,該怎麼辦差就怎麼辦,彆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應緩見不得他這種老子天下第一忠心的調調,“我不也是為殿下著想,咱們承安宮都快成了那位的心病了,殿下都退讓了這麼多看,他們還是不知足,是不是非要......”
話說到這,突然就沒聲了,再說就犯了當今的忌諱了。
當今的皇子眾多,成年的隻有三個,太子居長,是已故建安帝元後周皇後所生。二皇子李北安乃貴妃所出,三皇子李獻淮行冠禮不久,乃中宮嫡子,年紀在成年皇子中最小,也最得聖上寵愛。
貴妃母家往上屬三代都是南岐位高權重的武將,代代功勳卓著,三皇子獨占聖寵又是中宮所出。
自三皇子能獨擋一麵開始,承安宮的位置便愈發尷尬起來,太子這些年更是深居簡出,輕易不會露麵,每每看到行安殿燭火到子時才歇,應緩就不由自主的心疼起太子。
應急的話打斷了他的傷春悲秋,“人以後就交給你了,殿下說了,出了什麼問題就唯你是問。”
那個叫新棠的宮女是貴妃派來的人,兩人都心知肚明,偏偏殿下還要把她往身邊放,主子的想法下人不敢妄自揣測,隻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盯緊了她,以防她出什麼幺蛾子。
應緩估摸著自己以後沒有好覺睡了。看著應急遠去的背影,暗啐了一聲老狐狸。
近幾日太子不在書房,新棠難得度過了一段“入職”前的適應期,如果身邊不是時時跟著條“尾巴”就更好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去打個水,發現拎水的那個小宮女竟然給她行禮,她琢磨著太子身邊的侍女是不是都這麼大牌,結果小宮女對著她甜甜的叫了聲“緩公公”。
一扭頭便見那個叫緩公公的瞪著個眼睛,一臉不善的跟在她後麵,並且她走哪兒,他跟哪。
新棠:......
新棠友好的上去問安,結果對方給了她一個“你最好不要惹事,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眼神,新棠恨不得對著水自照一下,看看自己腦門上是不是貼了個惹事精三個字。
這種被監視的情況結束在太子正常上書房點卯、新棠正常當值之後,至於有沒有背地裡監視不好說,反正彆明晃晃的就好了,她膽子小,受不住。
新棠發現她對太子產生了一種近乎感恩的感情,這種感情支撐著她在得知晚上要上書房值夜的時候無比的順從。
行安殿的門合著,新棠曾數次徘徊在門外,最後都是衣硯代她推開了這扇門,其實,她是感激她的。
如今,她被人推了出來做筏子,怎麼佛都無濟於事了,既然這樣,新棠對著門上活靈活現的雕花深呼了口氣,那......那就該乾嘛乾嘛吧。
行安殿內點了三盞燈,靠南邊是太子日常寫字的地方,一個黑色實木足有兩人長的大書案,書案後麵的牆上掛了一張沉睡的白虎。
北邊到正中央全是一排一排的書架,隻在靠窗的地方放了張貴妃塌。
太子此刻正斜靠在貴妃塌上,饒有興致的看著殿門上倒映出來的腦袋,手邊的《山河誌》將近末尾,太子順手合了書,閉上眼睛小憩。
新棠推門進來,先是被那規模宏偉的藏書驚了一驚,緊接著便看到了躺在貴妃塌上的太子。雖是鬆鬆的躺著,也絲毫不見隨意的淩亂,反而更像一幅極有氣勢的畫,貴氣逼人。
突然間的嘩啦聲打斷了她的沉思,一抬眼,太子放在手邊的《山河誌》被風吹到了地上,新棠和那本書大眼瞪小眼,那,那就先撿書吧。
輕手輕腳的撿起來往書架那邊去,一行行的看過來,大多都是些史書、經書、策論偏文史的東西,沒見著哪裡是放這些遊記的,正打算再找一遍,耳邊驀的響起了一道清泠的聲線。
“倒數第二排,第三格。”
太子不知道何時醒的,此刻正背著手站在書桌前看新棠踮著腳放書。
新棠抬高的手驀的一頓,迅速把書放回原位,轉身請安,“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叫了聲起便沒再管她,走到書桌後練起了字,太子練字的時候很專注,新棠把自己和燈並排站著,將影子最大化的和書架重疊,恨不得連腳也收起來,唯恐驚擾了太子用功。
瞧,她是個多有責任心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