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有些太美,也太假,以至於他在夢中就意識到,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醒,不能醒,再夢一會兒。
但誠明的笑臉和孩子們的歡笑聲終究漸漸模糊起來,最終遠去。
謝信堯醒來之後,躺在床上,許久未起,待把那床頭的照片再拿過來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按耐不住心思,提筆寫了回信。
誠明裁開信封,珍而又重的抽出那張信紙。
薄薄的紙上,隻用毛筆在居中的地方寫了幾個字:知道了,你也一樣。
看著那漂亮的筆體,簡單至極的隻言片語,誠明哭笑不得,可又覺得無比可愛。
這就是他愛的那個人,彆彆扭扭,卻又讓人割舍不下,想把他好好疼愛。
之後,誠明又給謝信堯寄過幾次照片,但謝信堯卻沒敢再給他回信。
他們之前已經說得明白,再如此剪不斷理還亂,對自己怕是沒一點好處。
甚至後來,那些信和照片,謝信堯都不敢拆開,直接被它們送到了保險箱裡,他想著,等自己徹底冷了心,斷了情,到時再拿出來,當成回憶廖記歲月。
待過了整整一年之後,誠明負責的海外項目正式結束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完成的極其出色,堪稱載譽歸來。
這是謝信堯成立新公司之後的第一個海外項目,能有如此成績,且不論經濟收益,其在提振整個公司士氣,增強投資者信心方麵發揮了更大,也更重要的作用,做出的貢獻實在不容小覷。
為此,公司特彆召開了慶功會,為誠明接風洗塵。
謝信堯理應參加,可時間一日日逼近,他的日程還是未能確定下來。
不想承認那份情怯,但他確實害怕和誠明再相見,萬一再看到那雙眼睛,他怕自己忍不住又淪陷進去。
因董事長的缺席,排場盛大的慶功會一度失了光彩,雖然眾人圍著誠明恭維不斷,但他麵上笑著,心裡卻毫無喜色。
他做得這一切,最想讓誰看?而那人卻避而不見。
誠明這才意識到,他當初的決定何等淺薄可笑,他的變化在謝信堯眼裡還是如此不值一提。
周遭熱鬨又喜氣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了,誠明的笑也帶了一絲苦味。
慶功會馬上就要結束,代替謝信堯出席的吳總正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做最後的演講,忽然,門口人群處出現了一小陣躁動。
誠明坐在前麵,沒有留意到,吳總站在台上,倒是看得分明,不由停頓下來。
怕誠明察覺異樣,謝信堯忙對吳總抬起手杖,示意他繼續。
吳總怔愣片刻,重複了兩遍之前的話之後,才找回思路。
而這片刻功夫裡,謝信堯已經看清了坐在下麵第一排居中的那個人。
果然,他較之以前大不一樣了,人群裡甚至有些奪目的光彩,那沉穩的神情,內斂的氣質,談笑有度,舉手投足間風度卓然。
誠明已經不再是那個能被他隨意召之即來的年輕保鏢了,他已經成長為能獨當一麵,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也是自己更不能把握的人。
遙遙的看上一眼之後,謝信堯便轉身出去了,趙叔緊緊跟他在身後。
臨出門時,外麵下起了雨,老仆為他撐開傘,囑咐了一聲,“少爺,慢點。”
謝信堯忽然就想起曾經,誠明為他打傘,他卻屢次狠狠將人推開。
自己對他那麼壞,他心裡該又恨又厭才對,不過是為了能大展宏圖才默默隱忍而已。
“少爺,上車吧。”
趙叔又提醒了一遍,謝信堯才有些艱難的邁開腿,然而,剛要跨上車的時候,胳膊便被人攙住了。
那力量顯然不是趙叔該有的,謝信堯感覺到兩人手臂相交那裡的熱度,不由微微發抖,也不敢側頭去看。
“你來了,怎麼不讓我看見?”
他聽見誠明問。
因為,我怕看見你,看見你風光漂亮,健康年輕,魅力十足又被眾星捧月,而我,除了是個董事,簡直一無是處,哪能與你相配?
心裡百轉千回,可最終,謝信堯隻是冷冷抽回手,轉身對誠明笑道,“路過而已,你去忙吧,有事直接找吳總就好。”
說完,登車而去。
誠明站在雨裡,久久的注視著那輛黑色轎車,仿佛忘了周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