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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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不速之客很快便來了。

他踏月而來, 白衣勝雪,衣袂飄飄,手中握著一柄古樸的黑劍。

他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 白天也可在公主府來去自如, 隻不過他這個人毛病多的很,到了銀州之後, 先是找了一間上好的客棧,沐浴、焚香、打坐。

等這一套做完之後, 天色便已經暗了下去,銀州城星星點點的亮起燈來, 家家戶戶都有一種叫“沼氣燈”的機關燈具, 倒是比油燈、蠟燭都亮上許多。

西門吹雪換上新衣,帶上寶劍,視公主府的守衛如無物, 進了公主府的地界。

公主府今日有宴。

對於下屬, 李魚一向是比較關注的。大家聚在一起, 為她乾活, 那也不能總是跟陀螺一樣轉, 定期也要組織組織活動,讓下屬們在公主府體會到像家一樣的溫暖!

俗稱——團建。

那種占用周末時間的爬山、做遊戲之流的團建李魚極其厭惡。所以她就選擇了簡單樸素的聚餐。

為了這頓聚餐,她還叫紫杉花了不少錢, 買了昂貴的西域葡萄酒回來。

結果一喝……

…………這不就是稍微帶點酒味的葡萄汁麼?

想到此酒的價格, 李魚就在心裡大呼坑爹。不過轉念又一想, 既然如此, 那她明年自己種葡萄自己釀葡萄酒,那不是能大賺一筆麼?

反正,銀州這地形特點, 和現代的寧夏銀川比較相似,種葡萄什麼的,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對於一個城市來說,創收手段當然是越豐富、越具有穩定性啊。

這麼盤算著,她覺得手中的酒味葡萄汁都變得更好喝了一些。

隻可惜剛喝了幾杯,她手中的杯子就被下了,下她杯子的人是傅紅雪。

他們是在公主府的三層小樓之中,圍成一桌兒吃飯的。李魚不喜歡那種分餐分桌的宴席形式,總覺得顯得過於計較尊卑、過於生分。

傅紅雪坐在她右手邊的第一位,他之所以坐在這裡,是因為一點紅借故沒來。

李魚當然也知道一點紅在生什麼氣,可是她卻也裝作並不知情的樣子,他說有事不來,李魚就點點頭,道你隨意就好。

雖然……他可能此刻就在小樓之下閉眼小寐。

總而言之,李魚端起酒杯的手,被一把形狀奇特的黑刀所壓製住了。

她“唔”了一聲,有些茫然的去看自己的右手側,傅紅雪脊背筆直,右手握著筷子,左手用刀製住她的動作,但是頭卻是微微低垂著,並不看她。

傅紅雪淡淡道:“你醉了。”

李魚:“…………”

這怎麼可能呢!老娘好的很好不好。

她覺得莫名其妙,立刻分辯道:“我沒醉!”

隻不過李魚從來沒注意過的是,安樂公主的這幅嬌弱身體……她……她喝酒上頭啊!所以即使是酒精度數如此之低的葡萄汁,也讓她麵若紅霞。

傅紅雪緩緩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十分清明。他看著她,隻見她麵若桃花、雙眼迷離、嘴角帶笑,一副喝茫了的樣子。

見她不服,還要推開他的刀鞘,傅紅雪麵色不變,手上八風不動,道:“酒不是什麼好東西,最好還是少喝的好。”

傅紅雪不喝酒、不賭博、也從不與女人調情,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時期,他也從沒想過要靠酒精來麻痹自己。

李魚不同,在戒斷親情的過程中,她時常把自己喝到昏昏沉沉,方可成功入睡。

當然,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李魚已經沒有這種習慣了。

傅紅雪勸,其他人也跟著勸她,紫杉阿雲是乖哄著勸,趙四跟在她們兩後頭說“就是就是”,展昭和花滿樓倒是一個風格,都是坐在桌上帶著溫和笑意,並不太多話。

至於路小佳,路小佳嘴欠的說了幾句,大意是“人菜就不要癮大。”

李魚:“…………”

可惡,要是她還是本來的身體,一定能把路小佳這個傻叉給喝吐了!想當年她去雜誌社之前,也在企業跑過業務,喝的那可都是高度數白酒,你路小佳還敢說我菜?說我菜?!

李魚氣個夠嗆,再一看路小佳,那廝居然還能笑的出來,伸手捏碎一個花生遞過來,道:“行了行了彆氣了,吃顆花生下下火。”

李魚冷笑:“沒聽說過花生可以下火的!”

丁夫人一巴掌把路小佳的手給打掉了,打的路小佳差點嗷的一聲叫出來。

丁夫人轉頭,對李魚換上了一副溫柔的笑容:“這小混蛋口無遮攔,老身實在惶恐……”

路小佳:“…………”

李魚:“…………”

這就是一個正常的娘親應該有的畫風麼?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呢?

李魚疑惑的抬頭,正好和路小佳對視上了,在路小佳的眼裡,她覺得自己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倒是傅紅雪,頗為向往地看了丁夫人和路小佳一眼。

李魚:“…………”

得了,不喝就不喝吧,反正這葡萄汁也沒多好喝。

她端起碗,繼續吃了兩口涼麵。

——沒錯,公主的宴席,吃的居然是……涼麵。

黃瓜細細的切成絲,豆芽煮熟之後過一遍涼水,還有各色蔬菜都切好,另有醬牛肉切成薄片,數十種醬汁,配上過了涼水的麵條,吃的是一個爽口和新鮮。

在夏天,還真是頂頂合適的。

眾人來赴宴時,看到如此接地氣的公主,還真是著實驚訝了一翻,然而驚訝過後,又覺得身居高位依然可以和朋友們一起吃麵喝酒,隨便開玩笑,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這樣的品質,本是就極其難得的,而坐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被這樣的品質所吸引的。

李魚胃口不好,到了夏天,尤其嚴重。為了不讓自己英年早逝,李魚才想出了涼麵這一種吃法,吩咐廚房做出來。

果真,今日她就多吃了一點東西。

她不甚在意形象,吸溜吸溜地吃著麵,卻忽然見桌上的幾個江湖人眼神一凜,不自覺地握緊了兵器。

嘴裡還嚼著麵的李魚一臉懵逼:怎麼回事?

樓梯上傳來了人上樓的腳步聲,這腳步聲穩定地一聲聲響著,已快要到頂樓了。

是誰?

桌上的眾人目光都銳利了起來,傅紅雪那隻蒼白的手緊緊地握著他漆黑的刀,手上的青筋已爆出。他麵無表情,死死盯著那樓梯口,等待那不速之客露出真麵目。

最後一聲腳步聲過後,不速之客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白衣、烏劍。

人物指環幾乎是在一瞬間尖叫了起來——

【滴!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劍神西門吹雪已出現,且對宿主處於敵意狀態,請宿主謹慎對待!請宿主謹慎對待!】

李魚:“…………”

劍神西門吹雪?

李魚眯了眯眼,倒是也沒太意外。

她大概已經明白此人來的目的了。

李魚當然是關心銀州之外的事情的,江湖上的消息她知道的也多。

前幾日她見趙四眼神閃閃躲躲,好似瞞著她什麼一樣,就逼問他到底怎麼了,趙四這才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個江湖傳言。

關於她的江湖傳言。

李魚果然生氣。

然而,她生氣的點卻不在於這個傳言的內容,熟讀曆史的她當然知道男人會怎麼編排掌權的女人。她生氣的點在於——叫你收集消息你就收集消息,彆擅作主張的替上司過濾消息!

趙四此人,重心耿耿,但是他的能力的確是不怎麼樣。李魚冷著臉訓斥了他一番,覺得還是得儘快說服展昭來做公主府長史,統領公主府一乾事務才行。

總而言之,她那殺人剖心做人祭的謠言,大概的確是來自於她派出去的未來普通外科醫生們吧。

短短數天不到的時間,這謠言居然能傳的滿江湖都是,若說這背後無人推動,李魚才不信呢!這根本就不符合傳播學規律好不好!

誰在背後傳她的謠言,答案也很明顯不是,現在最恨她的,不就是那位青衣樓的總瓢把子霍休嘛!

她本來還納悶霍休放出這謠言有什麼意思,又過了一日,聽聞萬梅山莊有管家被剁了,身上零件撒了一地,李魚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此乃,驅虎吞狼之計!

他霍休,想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而且,礙於知識水平的嚴重不到位,他一定會覺得,李魚派一堆靈武衛去剖屍體,一定也是出於什麼見不得人的原因。

西門吹雪是個不會說話的低情商,若是李魚這邊也遮遮掩掩不把話說清楚,那這嫁禍……可不就成了真嘛。叫西門吹雪一劍殺了她,那他霍休自然可以穩坐釣魚台了。

還真是蠻聰明的嘛。

隻可惜他想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魚命人去剖屍,還真是出於一個超級偉光正的理由,說服力杠杠的。根本不存在什麼話講不清楚的隱患!

在她神遊天際,思量之間,小樓裡的氣氛早就陡然一變。

西門吹雪安靜的立在那裡,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被一群武林人士護著的公主,然後目光忽然定住,皺了皺眉,好似看到了什麼讓他很難忍受的東西一樣。

而這一邊的所有人,麵色都是冷厲的。就算是一向十分溫和的展昭,麵色也已冷了下去,他伸手將李魚向後推了推,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李魚。

來者不善,公主嬌弱,要好好護著。

然而對方的確是衝著公主來這,西門吹雪看著公主,忽然冷冷地說:“你是安樂公主?”

李魚當然不怕他,安然從展昭身後踏了出來,道:“是,你又是何人?”

然後她就看到西門吹雪的眉頭又不著痕跡的皺了皺,好似在忍受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一樣。

李魚:“…………?”

什麼意思,她可是個美女啊,看見美女還要皺眉,你西門吹雪咋回事啊?

西門吹雪是個大冰山,他的表情隻有一瞬間發生了變化,下一個瞬間,他又恢複了那副八風不動的麵癱臉,一動一動,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