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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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魚的心裡雖然有了對策, 但是那石觀音神乎其神的武功,還是令她的脊背發寒。

她不懂武功,但那重傷的三人一定是懂得, 他們一看到石觀音的招式,是不是就已經明白, 自己是絕無戰勝的希望的呢?

如果是這樣, 他們為什麼還是會……這樣做?

如果李魚沒有回魂丹的話, 他們三人現在一定就已經死於非命了。可以確定的是, 他們一定……都是抱著必死的信念去與石觀音纏鬥的。

第二天一早, 李魚去看了展昭。

展昭是這三人裡頭傷的最重的一個,手腕被踩碎、內臟被踢破,昨天夜裡, 整個人被石觀音淩|虐的如同一個破娃娃一般, 躺在地上了無生息,胸口微弱的起伏著,腹部可怕的凹陷了進去, 滿臉都是血, 一雙漂亮的水玉眸子已沒了焦距。

李魚當時大腦一片空白。

說真的,比起路小佳和傅紅雪,她同展昭見麵的次數實在不能算多, 很多時候交流也僅限工作之上,若放在現在, 那就是簡簡單單的上下級關係。

易地而處,讓她為上司送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魚站在展昭的床前。

他還沒有醒過來,那個回魂丹的效果好像類似於給使用者增加一個正向的BUFF,人的狀態是慢慢好轉, 直到最後恢複到最佳。

僅僅一夜,展昭的病情倒是穩定了下來,但是狀態仍不是很好。

他半赤著身體躺在床上,腹部有一團可怕的青紫,血珠從他的皮膚上一點一點的滲出。看著實在是駭人的要命。

他還在時不時的咳血出來。

雖然知道死不了,但是看他如此受苦,李魚還是覺得心裡頭難受的很。她五味陳雜,不忍再看。

正在囑咐這兩個大夫好好照看展昭之時,李魚竟看見展昭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李魚的第一個反應,是要躲。

忽悠他們為自己打工是一回事,因為李魚覺得,他們本來也沒有什麼必須要去的地方,她會付出得當的工資和很好的待遇,然後他們就可以在這個地方為銀州乾活了……這是一種很得到的付出回報比。

但是……為自己送命?李魚從沒想過。

下意識的,她會認為,這太貴重了,她實在是受不起。所以在展昭半睜開雙眼的時候,她下意識的要躲開,就和陸小鳳對她露出真心時,她下意識要逃避是一樣的。

她付出的是回魂丹,一顆能救命的靈藥。可是他……他們,付出的卻是一種為她付出生命的覺悟,這遠比什麼靈藥要貴重的多。

因為這是人類的勇氣,和人類的……愛,無關荷爾蒙的愛。

李魚並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承受這種愛。

但她不能逃避,展昭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怎麼能夠逃避?怎麼能夠不正視他的付出?怎麼能夠不感謝呢?

她慢慢的坐在了他的床榻邊上,用一種很慈悲、很悲傷的目光看著他。

展昭的意識很顯然還沒有完全恢複,他半睜著眼,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動著,而那睫毛之下的雙眼還是失焦的,霧蒙蒙像是蓋了一層水幕一樣。

他艱難的呼吸著,這呼吸聲聽起來好像是個破風箱,時不時還咳嗽一下,咳出的血便濺在了李魚的廣袖上。

半晌,他終於恢複了意識,也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女人是誰。

展昭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氣若遊絲地道:“……殿……下……抱歉……”

李魚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她痛苦地呼吸著,幾乎不能理解展昭。

她壓抑著翻滾的情緒,忽然低吼道:“你為什麼要道歉?難道你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麼!”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閉上了嘴,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有些懊悔。

展昭動都動不了,躺在床上,半晌才又道:“……展某……沒……保護……好你……”

李魚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隻好說:“……你好好休息,等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說著,逃也似的出了這個房間。

至於傅紅雪和路小佳的房間,今天她都沒敢進去。

可是去,那是必須要去的。過了幾天,估摸著傅紅雪和路小佳都恢複的不錯了之後,李魚才去了傅紅雪的病床前。

他躺在床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著,盯著屋頂看,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石觀音沒有刻意折磨他,所以他受的傷比展昭是輕多了,李魚去時,他碎裂的胸骨已經慢慢的恢複,呼吸聲也相當的平穩,隻是還不能起身。

聽到她的腳步聲之後,傅紅雪偏了偏頭,望向了門口。

公主慢慢地從外麵走了進來。

她還是那麼美麗,像是奪去了銀河風華一般的美麗。隻是她的麵容憔悴,眼眶通紅,似是痛哭過的模樣一般。

傅紅雪愣了愣,忽然啞聲道:“你哭了。”

李魚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是。”

傅紅雪忽然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李魚一驚,怒目道:“乾什麼?乖乖躺著,不許坐起來。”

傅紅雪的眼神閃動了一下,然後便依言乖乖地躺好了。

他道:“你為什麼要哭?”

李魚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床榻的旁邊。

她說:“我不明白。”

傅紅雪道:“不明白什麼?”

李魚不答,反問道:“你與石觀音纏鬥時,知道自己打不過她麼?”

傅紅雪沉默了一下,道:“當然。”

李魚也沉默了一下,道:“那為什麼還要打?”

傅紅雪的眼中就閃過了一絲疑惑。

他是真的很疑惑,李魚為什麼要這麼問,他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卻是那麼的認真,比她工作的時候還要認真的多。

傅紅雪啞聲道:“……因為要保護你。”

李魚自嘲似的笑了笑,無奈地道:“我有什麼好保護的?難道比起你自己的命,我的命更重要一點麼?”

傅紅雪忽然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不解且疲憊的神情,那一刻,傅紅雪忽然明白,原來她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價值……原來她真的覺得,自己不配被人拚上性命保護。

可是為什麼?

王公貴族,不都是視人命如草芥麼?公主生在深宮,長在深宮,應該早已經看慣了人命不值一錢的事情了才對。

可是她在痛苦,她在為自己而感到痛苦。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傅紅雪的心忽然被觸動了,他忽然顫抖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慢慢地滑下。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你的命更重要。”

李魚歎了口氣,忽然自暴自棄地說:“你知不知道,花……花白鳳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傅紅雪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李魚道:“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花白鳳出現在銀州之後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設計的,現在你還覺得我的命更重要麼?”

花白鳳是傅紅雪心中永恒的傷疤,但那傷疤是李魚惡狠狠地揭開的。

傅紅雪其實是一個很單純、很單純的人,他一直把她想的很好,純潔、美麗、慈悲,像個真正的觀音菩薩。

可現實根本不是這樣的,她不是觀音,她隻是一個膽小鬼。

她不願意承擔傅紅雪高潔的想象,所以她選擇在他麵前戳穿事實。

傅紅雪卻冷冷地道:“……難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李魚呆住了,失聲道:“……什、什麼?”

傅紅雪死死地盯著她,道:“沈三娘的嘴的確很牢靠,可是她武功不好,讓我發現了那個石牢。”

李魚便明白了。

她道:“所以你見到了花白鳳。”

傅紅雪沉默地點了點頭。

李魚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她沉默了許久,忽然又道:“你既然知道了,不想殺我麼?”

傅紅雪嘶聲道:“我為什麼要想殺你?”

李魚道:“因為我用那樣的方法讓你知道了……那些事。”

傅紅雪啞聲道:“……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李魚的眼神便閃動了一下。

傅紅雪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可是雙眼之中,卻寫滿了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