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都是雨絲連成的白霧。寇秋的鼻子微微動了動,嗅到了被雨水打濕的土地與青草的氣息。杜和澤撐著傘,短短一截路褲腿便濕了一小片,步伐多少也有了點狼狽不堪;但他身畔的少年神色卻仍舊是從容的,垂著眸子,眼睛裡頭映出一片淋漓的水色。
他到了廊下,隨即方抬起眼,輕聲喊了一句:“夏少爺。”
聲音也是淡淡的。
不得不說,長得好的確是人所具有的一大優勢。哪怕寇秋心知肚明這是朵名副其實的心機蓮,也因為他的模樣兒而提不起多少防備,甚至克製不住地想要去親近。
他糾正了夏新霽:“叫哥。”
一旁的杜和澤正在抖傘上的雨珠兒,聞言眼睛猛地瞪大了,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霽的表情卻沒有太多變化,隻是略略抬起眼,望著這個周身氣質矜貴而平肅的青年,順從地依著對方的話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麵上不動聲色,等到轉過身,瞬間捂住了心口。
係統:【???】
【完了,】寇秋說,【我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擊中了。】
這一聲簡直要甜到心坎裡!
係統有些看不起他沒出息的樣兒:【之前沒人叫過你哥?】
寇秋詭異地沉默了。半晌後,他才說:【有人叫我哥的前提是,我的周圍得有人......】
他截住了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向下說,跟著踏進了客廳。係統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問。
夏老爺子一大早便出了門,顯然沒有要給這個私生子留麵子的意思。寇秋隻好獨自一人奮力撐起場子,坐在夏新霽旁邊,問了問他的情況。
夏新霽隻有十六歲,現在仍舊在讀高三。他的成績很好,尤其擅長數學,還在省內比賽中拿過獎項,讀個重點絲毫不成問題。與其他老乾部一樣,寇老乾部也格外喜歡這種成績好的乖孩子,越問神色越柔和,最後輕聲細語道:“入黨了沒啊?”
【......】係統捂住了臉,簡直沒眼再看下去了。
高三已經有推舉入黨機會,少年長睫微顫,像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何會被問到這種問題,半晌後才道:“入了。”
寇秋羨慕的眼神頓時鎖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悵惘地說,“加油,你好好乾。”
杜和澤在對麵咳了一聲,有點看不懂了。
不是......
隻是入個黨,至於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換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羨慕啊啊啊”這種熾熱的眼神望著彆人麼?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慟。
他在心中抗議:【他都入了黨!可我連個團員都不是呢!!!】
係統沉默片刻,言簡意賅回答他:【原身覺得這樣比較酷。】
酷個毛線!
寇秋簡直要哽咽出聲!
晚飯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連點油星兒都看不見。杜和澤留下來一起吃飯,瞧見這菜色,眉頭不由得就蹙了起來,使勁兒看了寇秋幾眼。
他伸出筷子嘗了嘗,甚至連鹹也不太鹹。
杜和澤平日也算是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皺著眉,把做飯的王媽喊了過來,聲音裡頭隱隱含了點上位者的威勢:“今天這菜,怎麼回事?”
保姆兩手交疊在圍裙上,含了點輕蔑地望了杜和澤一眼,沒出聲。
“說啊!”杜和澤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頓覺自己失了麵子,“啞巴了,還是不想乾了?”
寇老乾部把筷子不輕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權力開除她?”
“......”杜和澤頓時一梗。
他確實是沒這權力,倘若是當著夏老爺子的麵,他也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不過是個客人,門楣又遠不如夏家,說出來豈不是喧賓奪主?
可如今桌子上隻有寇秋和夏新霽,寇秋又向來對他言聽計從,杜和澤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反駁回來。他一時間重重地喘著氣,連呼吸都有點錯亂了。
“我吩咐的,”寇秋夾了塊胡蘿卜放進夏新霽碗裡,淡淡道,“怎麼了?”
夏新霽平日裡便喜歡吃胡蘿卜,瞧見這一塊黃澄澄的進了自己碗,略略低下頭,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澤放緩了聲,“我知道你可能心氣不順,但這樣針對小霽,實在是過分了......”
寇秋覺得自己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針對他?”
他反問。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