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站在門口,手裡還拿著本薄薄的書卷。來往的學生家長不少,各個經過時,都會情不自禁將目光多投注在他身上幾眼,目光猶如在看一幅活生生的畫卷。
他頭頂的樹金葉綠實,璨璨地搖動著,看著人心也跟著一處搖曳起來。可這罪魁禍首卻一點也不知曉,還在對著自己的書頁專心致誌地寫著什麼,偶爾蹙蹙眉,沉思幾下,嘴中念念有詞。
有學生從他身旁經過,隱約聽見幾個飄進耳朵裡的詞,“赤壁......長勺......投鞭斷流......”倒像是在複習什麼。
夏新霽從校門口出來,一眼便看見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測專項練習題,瞧著這隻小兔子人畜無害地垂著耳朵衝自己撒著歡,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來當真是萬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嗎?”
寇秋一顆老父親的心頓時躁動了下,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沒有,”他解釋道,“就一會兒。”
周五下午沒有晚自習,此刻天色還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許諾了小孩說是要親自下廚,因此也沒讓家裡司機開車來,自己騎了輛自行車晃晃悠悠載夏新霽去了菜市場。他的襯衫袖口鬆鬆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乾淨而修長,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一小片一小片泛著貝殼似的光,在一堆還沾著水跡的蔬菜瓜果裡翻撿來翻撿去,竟然也不讓人覺著違和。
夏新霽盯了好一會兒,直到寇秋像是有所察覺了,目光這才重新飄移開,定在了一旁鬨得羽毛紛飛的雞籠上。籠中的兩隻雞正纏鬥在一起,很有鬨個天翻地覆的架勢。
“看什麼呢?”
寇秋也跟著興衝衝站過來,一麵看一麵點頭,最後伸手點了點那隻最器宇軒昂的公雞,“就它了。”
夏新霽扭頭望他。
“我剛剛看了,這小子一隻雞居然勾搭了整整一個籠子的母雞......”寇老乾部冷笑了聲,順帶扭頭教育旁邊的小孩,“看見了嗎?像這種不以結婚為前提的勾搭,都叫耍流-氓。”
夏新霽若有所思:“哥很討厭這種?”
“是啊,”寇秋想也沒想,背著手批評道,“這明顯就威脅到每一個社會單元的幸福了嘛。”
係統雙膝一軟,差點給他跪下來。
社會單元......
就不能直接說家庭嗎?這架勢簡直像是在背紅頭文件!
寇秋買了很多菜,最後不得不喊來了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去。夏新霽的書包放在車座上,拉鏈沒有拉嚴實,車輛一個猛轉彎,裡麵的書籍便被甩飛出來,散落了一地。
夏新霽驚叫了聲,忙俯身去撿。
寇秋也幫他撿,撿著撿著,便從那書本裡頭抖落出一封粉紅色的信來。信封上還畫了顆圓潤的桃心,脹頭脹腦的,透著點少女可愛的小青澀。
有史以來第一回親眼看見情書的寇老乾部兩眼發亮:“這是什麼?”
他瞧了瞧小孩的臉色,八卦道:“班裡的女生寫給你的?”
夏新霽被他這麼一問,原本蒼白的兩頰飛快地泛上兩小簇紅暈來,十指絞了絞,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事,”寇老乾部一板一眼地安慰道,“青春期嘛,就是以生-殖器官發育成熟、第二性征發育為標誌的初次有繁殖能力的時期,有這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他將信封還給小孩,像個慈祥的老父親似的循循善誘:“但是現在,咱們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畢竟你也要高三了。我們的國家領導人說,幸福是奮鬥出來的,至於這些感情問題,我們可以留到以後嘛。”
小孩垂著頭沒有說話,半晌之後,眼睛裡麵忽然間就蓄滿了透明的淚,像是隻初生的、受了欺負的小動物,水光閃閃。他這眼淚讓寇秋一下子慌神起來,忙湊上去給他擦,心疼地直拍他背,“怎麼了怎麼了,哥哥話說的太重了?”
夏新霽將腦袋靠過來,哽咽了半天也不說話。嚶嚶了許久之後,他才委屈巴巴地輕聲道:“從來沒有人教過我......”
砰!
寇秋瞬間伸手捂住心口。
啊!這個語氣,這個眼神,這張臉......我對不起黨和人民,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實在太過甜蜜了,我的這顆為人民服務的心都被打擊的快墜毀了啊!
正是因為無人教導,所以才誤入歧途。當渣男給了一點甜頭,從沒被甜過的小孩便想也不想一頭栽了下去,硬生生做了個插足者。
夏新霽還在低聲啜泣,眼淚浸透了寇秋的衣衫,燙的他那一小塊皮肉都灼燒起來。寇老乾部摸著小孩的頭,心裡的憐惜奔騰成江,立刻便立下了諾言。
“沒事,”他說,“哥教你!”
夏新霽的眼睛還含著淚,卻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寇老乾部點頭,“這些東西,哥都會教給你的。”
小孩破涕為笑,抓著他的衣襟,還不放心的確認:“那我感情上的問題,生活上的問題,還有身體上的問題,都可以來找哥?”
寇老乾部拍拍胸脯,目光滿懷慈愛。
“對!”
......不知道為什麼,係統隱隱覺得,宿主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個大坑。
碩大無比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