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沒有問起過這件事。
隻是夜深人靜之時,係統幽幽道:【他跟你想象中的,恐怕並不相同。】
想的是朵單純黏人小白花,可如今這偽裝乍然被人扯下一點,後頭露出的顏色卻讓他們都為之一驚。
寇秋沒睡著,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卻並沒有回答這話。
第二天,兩人外出遊玩的地址定在了博物館。然而他們安排的行程才去了一半,就接到了老宅中保姆打來的電話,立刻匆匆趕回了家。
夏老爺子病了。
他躺在病床上,深深陷在雪白的被褥裡,臉色也同這床單一般灰敗慘白,直到瞧見了自己的大孫子,他才勉強動了動,讓人扶他坐起來。
“清然,”他疲乏地說,“你回來啦?”
寇秋看著他這樣垂暮的模樣,喉嚨不由得一梗,佯裝輕鬆坐在他身邊。
“對,我回來了。”
“爺爺。”
出了病房後,幾個醫生都在衝寇秋及夏新霽搖頭。
“按現在情況來看,恐怕隻剩下三四個月了......”
“平常操心操的太多,之前的囑咐也沒好好聽,情況實在不妙。”
“建議家屬早早做好準備......”
這些話,寇秋一句也沒聽進腦子裡去。他的腦中仿佛有千萬隻蜜蜂在嗡嗡地鬨著,翻來覆去就重複著一句話。
爺爺要死了嗎?
怎麼可能呢......明明是那樣中氣十足、理直氣壯偏愛自己的老人......
寇秋甚至做好了自己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可直到今天他才知曉,親人的死亡,這是遠比自己的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身後有人附了上來,緩緩伸手環住他,低聲道:“哥?”
寇秋勉力笑了笑。
“沒事了,”他輕聲道,“走吧。”
夏老爺子一住院,公司裡的事便通通堆積到了夏新霽的肩膀上,他開始頻繁地往來奔波於公司和醫院之間。偶爾風塵仆仆一推開門,便能看見寇秋和回光返照的夏老爺子一同盤腿坐在病床頭盤核桃的情景。兩人坐的筆直,手上忙活著,眼睛卻牢牢地盯著電視上新聞。
寇秋:“這個核桃摸著不太順......”
夏老爺子點點頭,無比讚同:“我也覺得。”
於是直接扔回盒子裡,翻騰來翻騰去,又慢吞吞從裡麵翻出兩個,塞一個給孫子。
“來來來,試試盤盤這個。”
夏新霽瞧著這兩個姿勢完全相同的老乾部,不由得低低笑出了聲。
除了盤核桃,有時他還能撞見寇秋在老爺子的指導下練氣功的場景。健身氣功八段錦,左腳開步......與肩同寬......屈膝下蹲......掌抱腹前......
第一回瞧見時,可把來掛吊針的小護士嚇得不輕。
好好的年輕人,二十啷當歲,長的也一表人才,這生命才剛剛起步,怎麼就想不開過起老年人的廣場舞生活了呢?
但見得多了,她甚至對此感到麻木。再過一個月,她還幫著又找了套太極拳的教學視頻,為企圖通過氣功練出腹肌的寇老同誌打開了嶄新的世界大門。
夏老爺子最終走的很安詳。
他死前拉著寇秋的手,握了又握,像是要把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孫子的麵容刻進腦海裡。他看了很久很久,這才安心地閉上了眼。
寇秋一動不動坐在他床邊,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
可是係統知道,他已經在哭了。這麼多年來,夏老爺子是唯一一個教會寇秋親情的人,他的存在,便是寇秋心目中“長輩”兩字的最終含義。
然而如今,這兩個字,也終究不再屬於寇秋了。
葬禮辦的並不大,邀請的隻有這些年同夏家有往來的人家。大多數來訪的賓客望著兄弟兩人,心裡頭多少都有些看熱鬨的心思。
掌權人都不在了,為了這家產,兩人恐怕要鬨得天翻地覆了吧?
偏偏人前還要裝的這麼和睦,嘖嘖嘖,真辛苦......哎哎哎?等會兒,怎麼這兩個突然間就抱上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他們更為震驚。
夏新霽:“公司我暫時接管,但是資產都是哥哥的,我一分也不會要。”
寇秋:“不不不,公司是你的,資產也是你的,我不需要。”
我要這資產有何用,我的心裡隻有為人民服務!
夏新霽:“不,是你的。”
寇秋:“不,是你的!”
夏新霽固執:“不,就是你的!!”
寇秋:“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拿著!”
看的目瞪口呆的眾賓客:......
這是在拍益達廣告麼......
特麼數十億的資產你們踢皮球啊,說不要就不要啊!你們按劇本來一回好不好啊?
你們不要,我們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