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七區,原本還麵露不滿的幾個人頓時收斂了神色,不再作聲。已經站起來的中年男人也悻悻又坐了回去,不敢再問,隻是嘴上免不了低聲嘟囔了幾句。
瑟爾坐的端端正正極其乖巧,一抬眼,恰巧看見寇秋扶著扶手下來,瞬間眉開眼笑,細聲細氣道:“小歌,你醒了?”
那一瞬間,眾人的目光皆不由得順著他的方向望了去,一時間都被驚了驚——
那是怎樣的皮膚。
比他們這些嬌貴的養出來的還要細嫩光滑,泛著月光似的崇崇光彩。
那是怎樣的美人。
腰肢身段都像是含了鉤子,明明媚的不行,偏偏眼神又是清朗正直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交織纏繞在一起,把他周身的空氣都染成了芬芳的、怡然的。他們情不自禁翕動著鼻子,想將這美人的味道再吸進去一些。
夏佐看見了他們的目光,冷哼一聲,勉強壓抑住自己想挖出這些人眼珠子的手,轉而衝著寇秋綻開笑顏,“小歌,想吃什麼嗎?”
然而,有另一道聲音喃喃和他交織在了一起,滿含著不可置信:“......小歌?”
說話的是個鉑金色頭發的青年,眼睛湛藍的如同蔚海。他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望著寇秋,又重複了一遍,“小歌?”
兩人的目光對上,幾乎是在一瞬間便認出了彼此。
“安德烈。”
“朝歌。”
安德烈的表情並不好看,他的臉色猛地變了變,卻又強行轉變了回來,噙著笑上下打量了一圈寇秋,目光裡也有毫不掩飾的驚豔。
“當初走時,你還沒有這樣攝人心魄的美貌,”他輕輕笑了聲,久久地將眼神落在寇秋烏黑的眼睛上,意味深長,“這幾個月來,你變了很多。”
中年男人有點詫異,轉過頭問:“安德烈,你認識他?”
安德烈點了點頭,仍舊望著寇秋。
“認識,”他輕飄飄地說,“當年,他便是在我家裡做工呢。”
雙生子的眼眸猛地一縮。
聽了這話,貴族們的興味卻更濃了。這樣一個漂亮的小美人,原來還是和他們中的某個人有瓜葛的,他們打量著那張又小又白的臉,語氣也變了,“原來不過是個下人......”
“做什麼工?床上的麼?”
中年男人更仔細地看寇秋的腰,這才又轉過頭去,看著安德烈,“若是你不想要了,不如轉給我。”
“轉給你?”安德烈撫著下巴,“我怎麼舍得?”
瑟爾臉上乖巧的笑慢慢撤去,手伸入了衣袖,露出一抹寒光。
誰知道在他之前,寇老乾部一下子怒了:“都給我站好了!”
他的氣勢太盛,幾個人被他這麼一吼,竟然下意識地都站起了身。隻有鉑金色頭發的安德烈仍舊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露出了幾抹興味。
“看看你們的思想!”寇秋怒道,“誠實而合理的勞動不可以嗎,一定要將所有人都按著你們的齷齪思想去想嗎?”
他在七區裡見的大小變態太多了,如今不過是幾個沒經過大事的貴族,訓他們簡直就跟訓小學生似的,“勞動!下人怎麼了,我是掃過地、洗過床單、清理過地板,這又怎麼了?沒有人類的勞動,要怎麼生存?怎麼創造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怎麼推進人類文明進步發展???”
安德烈抬起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他。
“反而你們,”寇秋輕蔑地發出了來自於無產階級的嘲笑,“一群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丟掉了貴族封號就隻能來搖尾乞憐的資本主義蛀蟲!你們有什麼資格鄙視偉大的勞動人民?”
眾貴族麵麵相覷,一時間頭都有點發懵。
不是......等等......
寇老乾部教育完,很有氣勢地扭身去了餐廳。剩下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都從對方眼裡頭看見了茫然。
半晌,才有人說:“他剛剛......是在對我們念咒嗎?”
“資本主義蛀蟲......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
雖然聽不懂,但是不明覺厲是怎麼回事!
係統誇獎道:【不錯不錯,越來越有氣勢了。】
寇老乾部很謙遜:【都是來自於我們人民和馬克思給我的動力啊!】
係統把話補充完:【我是說,你越來越有高中政治老師的氣勢了。】
寇秋:【......】
【不過話說回來,你剛剛有一瞬間,真的像極了你家將軍,】係統摸著並不存在的下巴想了半天,驚悚道,【夫妻相?!】
它隻能暗暗祈願,但願這種影響是單向的吧。
寇秋有氣勢一點倒還好說,畢竟他這容貌生的太禍水,多少還能給自己撐撐場子;可要是顧沉被寇秋這老乾部的氣場影響了,在衷心擁護他的十萬士兵麵前,張口閉口都是“資本主義炮彈”和“為人民服務”......
那就是場不折不扣的災難了。
寇秋端著茶杯,將原主的記憶在腦中又梳理了一遍,隨後輕聲歎了口氣。
這孩子......
朝歌是個家生子。
帝國的下人生下來的,也是得同樣伺候主人的下人,朝歌便是其中之一。他小時候容貌還未完全長開,又需要每日乾活,時常將自己弄得臟兮兮的,隻能偶爾隔著門縫偷偷打量著前麵這個光鮮亮麗的世界。
他甚至沒有出現在過主人麵前。每天太陽還未升起,他便要提著水桶匆匆把房間打掃乾淨,將地板擦得一塵不染。之後,趁著主人還沒下樓,他又得重新回到狹小的地下室,去幫著燒水做飯。
原本隻是這樣,朝歌也可以活的很滿足。可偏偏,在一天早上,他沒來得及下去。
他撞上了起床的安德烈。
“我喜歡你頭發顏色,”他平日裡見不到的矜貴少爺說,“去把臉洗乾淨,過來給我看看。”
安德烈的渾身上下都乾乾淨淨,金發碧眸,在朝歌的眼裡,就好像一道突然照進來的光,一下子把他的整個生活都照的豁亮。
他依言去洗了把臉,怯生生站在了安德烈麵前。
“雖然不像,但還有用。”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臉,唇角掛上了笑,“在下麵乾活,豈不是可惜了?——上來伺候我吧。”
但他還沒知道該怎麼伺候,另一件事便爆發了。安德烈的家中被發現了用平民做實驗,激起了民憤。為平息此事,安德烈不得不將家中所有下人召集起來,最後慢慢把目光定在了朝歌身上。
“是你做的,”他說,“是不是?”
朝歌讀懂了他的目光。
他懷抱著一種可以為所憧憬著的人做點事的心情,說:“——是。”
他的少爺輕輕笑了起來。
“好孩子。”
——傻孩子。
【就為了這一句話,他死在了去七區的路上,這混蛋卻仍然在這兒當著他的貴族吃香喝辣,】係統很生氣,甚至有點想爆粗口,【這也太渣了吧?!】
它憤憤然地轉了好幾圈,最後說:【阿爸,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他!】
寇老乾部說:【我很樂意聽聽你的計劃。】
【待會兒你去找那兩個小變態,】係統開始出主意,【讓他們等在這人渣家門口,等他準備回家的時候,就把他圍起來,套麻袋揍一頓!】
寇秋:【......】
這法子真是簡單粗暴。
他不得不亮明身份:【我是共-產-黨-員。】
係統瞬間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
這天的客人到底沒能等到顧沉回來,便被雙子給活生生氣走了。寇秋再走到會客廳,卻發現連雙子也沒了身影。
他心中有些奇怪,坐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兒,這才看見雙子手拉著手開開心心地進來了。
“這麼開心?”寇秋訝異。
“是啊,”瑟爾眉眼彎彎,湊過來坐寇秋身旁,小聲說,“真好玩,就是有點累......”
“你們乾什麼去了?”寇秋順口問。
“哦,”夏佐回答,“我們把剛剛說話陰陽怪氣的那金發人渣堵在了家門口,套了麻袋,打了一頓。”
寇秋:“哦——哦?等會兒——”
那不是安德烈?!
係統已經開始喪心病狂地啪啪拍掌,感歎:【他們倆真是深得我心!】
寇秋不理它,繼續問:“你們怎麼揍的?”
——他隱約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這倆兄弟齊刷刷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小刀。
“......”
那怕不是要廢了。
但奇怪的是,他的任務進度,怎麼仍舊一動不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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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鉑金色頭發的青年慢慢從袋子中掙脫出來,左右伸展了一下肢體。
他的骨骼發出哢噠哢噠愈合的聲音,原本的血痕一點點消失,重新出現的仍舊是光潔的肌膚。
他整了整自己的頭發,緩緩勾出一抹笑。
“真是——”
“越來越有意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