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創世紀》中說, 上帝耶和華用地上的塵土造就了亞當,又取亞當的一根肋骨做成了夏娃。
然而在那之後, 夏娃受了蛇的引-誘,取了知善惡樹上的禁果。
他們一同分吃了那個果實。
澤維爾本並不相信這個故事。他在最底層的塵土之中摸爬滾打了二十年, 他從不覺得有什麼欲-望是自己無法控製的。
就如同對美味的食物的向往,對金錢和地位的渴望。它們通通可以被壓抑下去,可以不再去想——不再去思考這些後,渴望也便如清晨的露水, 轉眼間煙消雲散了。
直到如今,他親眼見識到了那條誘著人偷吃禁果的蛇。它們從眼前這雙白生生的赤足上蜿蜒著向上爬行, 衝他高高昂起頭顱, 吐出鮮紅的信子。它們遊走著,盤旋在那些令人朝思暮想之地, 裹著那包含著甜蜜津液的果實, 釋放出一陣陣令他頭暈目眩的香氣。
來呀!
澤維爾的喉頭動了動,眼底幽深一片。
過來呀!
蛇嘶嘶地衝他吐信,尾巴輕柔地在那禁果上轉著圈,如同是輕柔的羽毛, 一下下騷動著他的心。
嘗嘗這禁果,它逃不掉的——倘若你再不伸出手, 它就要被彆人采擷去了。
你怎麼能等到他落入彆人手裡?
澤維爾也不知自己是何時落入的這陷阱。
他的頭腦都暈眩一片,苦苦壓抑著的情愫此刻全都噴發了出來, 如同滾燙的岩漿。這火紅的岩漿張牙舞爪, 一口把他整個人都吞噬了, 他於是在這樣熾熱的溫度下燃成了灰燼。
無法掙脫。
他的手扣上了這位小少爺的雙手,將這兩條纖白的臂膀高高舉過頭頂。本就身體嬌弱的少爺根本便無法反抗,隻瞪大了碧透的眼眸望著他,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澤維爾卻並沒有勇氣去聽。
“少爺.......”
他緩慢地單手拆開了自己口袋中的素色手帕,疊得整整齊齊,塞入了他的主人因為詫異而微微張開的豔色雙唇。
慢慢地推了進去。
寇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可嘴中被塞得滿滿當當,甚至無法再順暢地說出一句話,隻能從喉間發出細細的嗚嗚聲,像是不敢置信。
“少爺。”澤維爾低下頭,親吻著他赤著的足,吻中滿含虔誠,如同對待供奉著的神明。寇秋勉強揚起脖頸時,隻能看見對方隨著動作而散落開的淡金色發絲,它們在空中柔柔地蕩漾著,像是柔軟的水草。
可是這回寇秋一點都不信了,什麼神!
哪兒有有膽子對神做這些事的!
“您答應過我的,”青年的喉嚨裡也像是含著滾燙的火焰,把他的聲音都燒得沙啞,“無論發生什麼,都將會讓我一直留在您身邊......”
隻要是能留在寇秋身邊,無論將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澤維爾都不會在意了。
他可以守著他的神,哪怕隻碰觸過短短一天。哪怕在這之後,神明會因為大怒將他粉身碎骨,將他的靈魂折成斷裂的無數截,他也絕不會為了今日的行為生出半分悔意。
他已經到達過了天堂。
又怎麼可能再去畏懼地獄?
寇秋:“......”
那你倒是讓我說話啊!
他憋屈地對自己的崽子說:【他封住我嘴乾什麼!】
不是......他根本就沒激烈反抗好嗎?幾輩子的老夫老妻了,還封什麼嘴?
係統崽子拖長了聲音,說:【啊?阿爸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寇秋這才想起已經開始發揮作用的馬賽克。
見鬼了。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洗完澡後,澤維爾把自己整整燉了好幾月的奶油蘑菇湯端了過來,一點點喂給了寇秋喝。他真的是一個合格的貼身男仆,喂飯都是拿著精致的銀勺子,不急不慌地一口口向寇秋口中喂。眼看著寇秋喝得有點撐,他還體貼地伸出手,替自己的少爺一下下按揉著因為吃下太多而微微凸出的胃。
湯的味道很好,隻是興許燉的太久了,分量有點大。
喂到一半時,澤維爾輕聲問:“少爺,您就這麼心悅那個叫馬克思的人嗎?”
他垂下淡金色的眼睫,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喜歡到......連德洛麗絲夫人為您安排的婚姻,都不願接受?”
寇秋早已化成了一灘百轉千結的水,可聽了這話,還是差點給對方翻了個白眼。
簡直心力交瘁,真的。
青年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他的動作中驟然帶上了幾分狠意,像是要從中衝撞出靈魂。
寇秋隻想呐喊。
你知道什麼了,就你知道?
不,你一點也不知道——你先把我嘴裡的手絹抽出來,聽我說,好不好?
澤維爾用自己的行動回答了,不好。
等他終於從鋪天蓋地的醋海中抽離出來,寇秋也幾乎不成個人形了。他像是被這把火焰點燃了,隻剩下一灘聚不成一堆的灰燼,手和腳都軟的不再聽他的使喚。
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什麼都像是隔著霧,朦朦朧朧。他側身蜷縮著,血管中的電流似乎還未完全褪去,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位都是麻酥酥的一片。
係統崽子終於從馬賽克中逃出,掐指一算,自己竟然學習了整整一夜,一直學到天色熹微。
哦嗬,再次刷新紀錄。
它覺得自己的學神之路指日可待了,不由得滿含同情地問:【阿爸,你還好嗎?】
寇老乾部幽幽地盯著天花板,說:【......不好。】
直到天亮了,他才被從浴室中抱了回來,此刻腰、背、腿都仿佛不是他的了。由於泡得太久,皮膚都有些泛白發皺,仍舊在控製不住地一下下痙攣。
像是仍舊含著什麼似的。
青年動作自然地將方才一直塞在他口中的手絹抽了出來,把那滿含津液的手帕重新整齊疊了疊,在唇上碰了碰,這才妥善地安置在了口袋中。
一人一係統瞪大了眼睛望著他的動作,簡直要給他跪了。
【他進化了。】寇秋說,語氣十分蒼涼,【阿崽,之前是誰和我猜測說他不-舉來著?】
原來是意大利炮,現在直接變導-彈了。
下回是要怎樣,直接上原-子-彈,一下子轟得百裡內荒無人煙嗎?
說起這個,係統不由得有些心虛,小聲道:【......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強忍啊。】
寇秋覺得人生簡直處處讓人絕望。
【忍就算了,】他說,【但是爆發居然是因為馬克思——】
這到底是多有病的人,才會吃馬克思的醋啊!
係統崽子可一點都不覺得它爸夫有病,飛快甩鍋,【沒錯,都怨馬克思。】
寇秋:【......】
他覺得這父子倆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
尤其是係統。
外頭的晨光一點點亮起來,寇秋隻略略提起精神和自己的崽說了兩句話,便控製不住地一歪頭,睡了過去。而他的身畔,澤維爾始終守在房內,如同一個沉默無言、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守衛。
他整整看了幾小時,始終不曾移開過眼。
他的少爺,是這片土地上最引人垂涎的玫瑰。
澤維爾也這樣認為。然而並非是外貌,而是靈魂。他為著這種美而心旌搖曳,頭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不能自已;他甚至願膝行著匍匐跪在這樣高貴的靈魂腳下,心甘情願捧上自己血淋淋的心臟,來換取對方準許的一個印在腳麵上的親吻。
他成了受-誘的亞當,在明晃晃的禁錮與世俗之前猶豫許久之後,還是禁不住伸出了手。
而滿足之後,自己將為之付出什麼?
澤維爾靜默站立了許久,這才緩緩從身上,抽出了一把決鬥用的長劍。劍身雪亮,也映亮了他銀灰色的眼。
床上的少年似乎仍有些不舒服,低低地發出些貓似的哼唧,來回翻著身。澤維爾將他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腰背,如同在哄一個不知事的孩童。
“睡吧。”他低低說。
“我的少爺。”
宅中的仆人沒能等到宅裡唯一的主人下來吃飯。
老爺有事要做,幾日都不在家中;德洛麗絲也去了宮中陪伴國王,需要伺候的隻剩下矜貴的小少爺尤裡西斯。可這一天,連小少爺也沒有下樓。
廚房中的廚娘準備的吃食因此全無了用武之地,等了又等,這才等到少爺的貼身男仆澤維爾來了地下室,簡單道:“少爺有些發熱,仍在睡著,早餐暫時便不用了。”
“又發熱?”
幾個仆人瞪大了眼睛,麵麵相覷,都對小主人的身體生出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