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破戒。(2 / 2)

厭春花 六棋 12804 字 4個月前

其實就是特意弄了些吃食,請陸道蓮補充體力。

還帶來了一些與晏子淵沒穿過,卻相同樣式的新衣物,待時辰差不多的時候,就需要陸道蓮換上。

然而屋外逼迫的請求聲重複了遍,裡頭的人依舊置之不理,像沒聽見一樣。

氣氛逐漸凝固僵硬。

半晌,奉命前來的親隨終於耐不住時間緊迫,帶人闖了進去。

“滾開。”

一道低沉有力的嗬斥陡然響起,親隨與帶來的人一起愣在原地,原本以為佛堂的主人是叫他們滾,但等看清白衣僧人對麵的大漢時。

才明白被訓另有其人。

陸道蓮沒想到,在他推波助瀾下,得到晏子淵找他來借種的結果後,正準備前往新婦的新房時,最反對的人居然來自他身邊的下屬。

看著跟隨多年的莽漢,陸道蓮再次淡淡重複道:“我讓你滾,沒聽見嗎。”

慶峰是個武僧。

向來直來直去,忠心耿耿。

他可以為陸道蓮做許多事,但唯獨在知道陸道蓮答應代晏子淵圓房後,他是第一個攔下他的人。

往日嬉皮笑臉,會粗聲粗氣說話的莽漢如今看不到任何一絲輕鬆的笑意。

有的隻有滿臉的忌憚,和細微的委屈焦灼之意。

慶峰:“不行,師叔,我不能讓,你也不能去。”

陸道蓮道:“哦?我為何不能去。”

慶峰看他越發無所謂的態度,眼皮仿若受到威脅般動了動,即使知道這是陸道蓮發怒的前兆,他還是忍著畏懼,狠心道:“師叔是不是忘了在方丈臨終前答應過什麼?”

這話像是觸及到了什麼禁忌。

令陸道蓮在刹那間,一雙清明雲淡的眸子,透露出不悅的煞氣。

他越是不高興的時候,就越會露出一點笑意。

就像現在這樣,他明知故問慶峰,“我怎麼不記得我答應過他什麼?要不你來說說。”

“師叔!”

如同被戲弄一樣,大漢第一次露出茫然受挫的神色。

他像是不敢相信陸道蓮會不記得對方丈的承諾,嘴皮抖了抖,說:“你答應方丈,會改邪歸正,這輩子……都不會觸律犯禁。”

“你朝他發過誓的。”

養大陸道蓮的昭玄寺方丈、僧正在兩年前就圓寂了。

有時候,連陸道蓮都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是視他如惡疾,還是視他如稚子?

若是稚子,為什麼眾人中,唯獨待他嚴苛無比。

就因為他差些將暗地裡推了他一把的人悶到水缸中淹死,還是因為他把一些有毒的東西塞進包子中,喂了一條總是跑出來咬人的瘋犬?

“你這小人,年歲不大,心性卻險惡如斯。今日若不加以管教,以後怕是為禍眾生。”

記憶中,兩條短腿的他被拎起責罵,昭玄寺方丈把他帶去禁閉堂責罰,“進去吧,不到認錯的時候,不要出來。”

若是惡疾,為什麼又會在他年幼時,把一個與他差不多大,農家出身,一身黑瘦氣,腦子不太夠用的孩童帶到他跟前,“他叫慶峰,有些習武天賦,今後就跟著你。”

“你生他生,你死他死。”

“他有什麼用?”

“他是來代你承受孽報的。”

陸道蓮年幼時的確還未定性。

他做事喜歡憑喜好,沒有準確的善惡之分,或者說善惡觀念在他那其實是模糊的。

他憑著心情來對待他人萬物。

有人推他,他就得報複,他該死。

有瘋犬傷人,衝著他垂涎欲滴,看他宛若獵物,那也該死。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可昭玄寺方丈不那麼認為,他認為他就是惡果的化身。

臨終前,怕自個兒閉眼了再無人能管束到他,還逼他滴血發誓,“你這性子,你這性子六親不認,遲早有天為禍四方。”

“你得答應我,七律八戒,一概不許犯,否則你罪無可恕,這輩子都不得善終。”

興許是知道他沒那麼容易聽話掌控。

昭玄寺方丈培養出來的慶峰,就成了他險惡心性的手替,代他行使百無禁忌的權利。

慶峰:“……他還交代過我,讓我看護你,師叔想做什麼隻管吩咐我去做就行了,不是說好了,不管殺人也好放火也好,通通由我來做。”

“這樣孽報也隻會報在我身上,師叔難道忘了方丈對你的一片苦心?”

“難道那新婦就非碰不可?”

不想讓陸道蓮去代晏子淵圓房,就是怕他違背誓言,觸戒犯禁後遭到報應。

本以為他待那個新婦,也隻是玩弄的態度,沒想到他會為了她,不顧方丈臨終前的交代,執意要破戒。

慶峰沉聲請求,“師叔,讓我……”

陸道蓮毫不猶豫地打斷他,“讓你什麼?”

他像是聽到眼前大漢表明的忠心,黑瞋瞋的眼珠裡不悅的煞氣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戲謔的冷笑:“想什麼呢慶峰,這種事情可沒辦法叫你替我代勞。”

“晏子淵那新婦,是我一早看上的。”

他視線一掃,落在完全聽懵了的晏子淵的下屬身上,肆無忌憚地道:“老方丈已經死了,我早受夠他的規訓了,人死如燈滅,隨便應諾的事何必當真。”

他走向那些聽到所有秘密的人。

“不得善終又怎樣?”

陸道蓮以極其詭異的手法及快得看不清的速度,擰斷了離他最近的下人的脖子。

像是不打算留一個活口。

在慶峰雙目大睜中。

陸道蓮噙著一縷笑,如渡河而來的佛陀,使的卻是鎖魂的招,直接越過驚慌的眾人將佛堂的大門都關上,“原來親手殺人是這種滋味,看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天昏昏。夜清清。

與橫屍遍野的燒雪園不同,無人知曉府裡的另一端發生了什麼。

寶嫣的雀園像亂世中唯一亮著燈的溫柔塚,園裡下人一無所覺地燒著熱水,為今後少主母和郎主的圓房做準備。

寶嫣的新房在今夜特意點了好聞的香。

紗幔也換成了喜慶的顏色。

她穿著翻箱倒櫃,試了好多套才覺得合心意的衣裳,梳了顯得慵懶而嫵媚的發髻,獨自一人,期待又緊張,忐忑又慌慌地起身、坐下,反反複複。

她怕那個應允她的夫婿不會來。

又怕他會悄無聲息地出現。

就像驗證了她心中惶恐一樣,夫婿比約定中晚了一刻才到。

他突然就現身在了院子裡,寶嫣遠遠的,透過窗看到一道高大身影的那一刹那,微微焦急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她想晏子淵還是來了,他沒有毀約。

可是入夜後,天又情不自禁下起小雨,“夫婿”還站在那條路上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的房門。

他再不走,衣裳就要被雨打濕了。

是沒有雨具麼,寶嫣趕緊在櫃子和花瓶的地方找了找,正好有一把油紙傘立在花瓶中,沒被婢女收起來。

“夫君。”寶嫣準備撐起傘,撩起裙擺去接他。

她剛走到門外,便被一道黑夜中淋著雨,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身影逼回房裡,他麵目上沾了薄薄的雨水,僧衣下擺一灘泥濘。

不像救苦救難的菩薩,像極了地獄來的惡鬼。

不,不是她的夫君。

她弄錯了。

陸道蓮呼吸起伏不定,他剛開了殺戒,殺人如麻的激流快感還沒那麼快退去,手上的佛珠滴了幾滴不知是血還是雨水的汙漬在地毯上。

他直勾勾地盯著被他嚇得神魂驚顫的新婦,“怎麼,不認識我了麼?”

“你那日不是說想求見我,可惜我那日有客,沒法讓你進去,所以今夜特意向你‘賠罪’來了。”

極度震驚中,寶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不可置信地望著長著和她夫婿一模一樣的麵孔,“你,你是誰?”

她退不了後。

後麵沒路了,她被那道突然闖入到她房裡的身影嚇得絆住腳,栽倒在地上。

她的臉好小,巴掌大,他一掌就能蓋住了。

在被陸道蓮碰到臉,誤以為他要打自己的時候,寶嫣害怕地閉眼。

嘴皮被人摸了下,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羞恥。

然後她就被拽起來,按住坐到了這個陌生僧人的大腿上,“你不用在意我到底是誰,你隻要知道,今夜我才是能叫你快活的人。”

“若你實在想叫,那就尊稱我一聲‘兄長’。檀越聽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