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小菩薩,貧僧替你下地獄……(1 / 2)

厭春花 六棋 10168 字 4個月前

寶嫣站在離陸道蓮幾步之遙的距離, 遙遙望著他,素衣輕裹,神色愣怔, 似是還不敢相信他居然不聲不響,在今日就回來了。

陸道蓮最先察覺到寶嫣的衣裳單薄, 清寒的冷夜, 晏府紅燈高掛,不失喜氣, 隻有他眼前的懷著他子嗣的婦人,在如此龐大的建築下,形單影隻,淒清寂寥。

還呆呆地盯著他, 可不是惹人嬌憐,陸道蓮當即翻身下馬, 並摘下身上的玄色披風, 挽在臂彎上,大步而精準地朝寶嫣穩穩走去。

但他二人是在所有人視野之下。

是以陸道蓮隻是將披風給了寶嫣, 目光也不離人, 視線深沉而內斂地打量她, 任何一點細枝末節都儘攬眼底。

陸道蓮輕淡略顯責備地問:“怎麼瘦成這樣了。”

預料中,有孕的婦人都該日漸豐腴才對,寶嫣這麼瘦, 很難不去想是不是她這些時日過得不好, 還是有人待她不好受了委屈。

身子本就嬌瘦, 如今還有孕了,該矜貴的不行,怎會清減成這樣。陸道蓮不問, 寶嫣還能穩住,一問便勾得她濕了眼眶。

她嘴唇張了張,烏黑的眼眸宛若秋水,盈盈透亮。

鼻頭喉嚨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楚。

此時無聲勝有聲,陸道蓮眼色漸漸晦暗下去,氣息也煞人起來,但還是用聽不清情緒的話音道:“把披風穿上,彆著涼了。受了什麼委屈,為夫來想辦法……”

他話尾很輕,隻有離他最近的寶嫣聽見了,不管是周圍,還是遠處晏家大門口的眾人,在這烏漆的黑夜中,都隻能憑借燈影和火光,窺探到他嘴巴開合的弧度,而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

絕境之下,強奪過她的是陸道蓮,如今站在她身旁說他來想辦法的,竟還是陸道蓮。

就在寶嫣腳步忍不住要朝他靠攏的時候,晏子淵的聲音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

從陸道蓮出現起,到寶嫣身影不停地往他那走去,就如孤苦伶仃的幼鳥,終於等候到依靠歸家一樣。

毫不猶豫地投奔向高大的影子。

晏子淵再控製不住,忍著慍怒,呼喚了寶嫣的名字,“阿嫣,你在做什麼?記不記得你是誰家的婦人,還不快回來。”

府裡笙簫都停了,如今整條街上,隻有這裡火光通亮。人雖多,卻極其安靜,晏子淵的話聲一響,就如信號般。

身後賓客也竊竊私語起來。

周遭看她的眼神有些許不對,然而寶嫣卻始終站定不動。隻因陸道蓮在她身旁說了句,“在這等我。”便站在她身前,迎麵擋住那些窺探異樣的目光。

他視線淡淡覷向晏子淵,緩緩朝前走,光影中,他的相貌徹底暴露在眾人眼中,越來越清楚。

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和晏子淵有著極為相似的容貌,若說二者之間沒有絲毫關係,簡直無人相信。

“這人是誰……”

“他怎會跟晏子淵生得一模一樣。”

“聽聞長公主所出隻有一子,怎會多出這個……”

閒言碎語落入耳畔,在極其相近的距離,麵對麵對峙下,晏子淵額角青筋暴起,雙手攥成了拳頭。

他到底想做什麼,不是說有事離開清河一趟,為什麼又回來,還這麼囂張肆意,連容貌也不遮掩了。

有相同疑惑的不僅是他,晏家老君侯和賢寧也是察覺到不妙,不僅麵色複雜,還頗為忌憚地觀察著陸道蓮。

晏老君侯眨了眨眼,試探出聲,“不眴,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陸道蓮在與晏子淵的目光交鋒中,麵無表情地宣告:“上京有奸臣作亂,與後宮結黨,謀害今上,今上若有所感於昏迷前曾下密旨,封我太子,命我暗自離京率領大軍前往上京救駕,清剿禍亂朝綱之輩。為此,我已於日前暫且辭去國師一職,還俗了。”

“不眴乃是孤的法號,如今,身為今上親封太子,君侯該稱孤為什麼?”

陸道蓮的話如驚雷般在旁人耳中炸響。

聽聞他言語的人群方才還多加掩飾的竊竊私語,頓時再也憋不住了,紛紛對他投以注目,而身在人中的蘭姬更是臉色驚變。

她已經認出了陸道蓮是誰了,聽他的聲音,就是一輩子都不敢忘,他就是那天夜裡突然到她房裡,替寶嫣懲治她的禍首!是他!

驟然被陸道蓮的身份鎮住,晏子淵卻不肯承認地駁斥,“這不可能!”

“他怎會親封你為太子,京中消息我從不錯過,他明明……”誰都不矚意,那個人生在帝位,年老昏庸,壞了身子,卻不肯立太子,也不肯讓位。

隻想拋點魚餌,看池魚相互鬥爭,不然怎會任由皇子在世家長大,及冠了也從未想恢複他們的身份。

陸道蓮一個出了家的僧人,已經被封為國師了,又怎會被封為太子,定然是他搞了什麼鬼。

晏子淵咬緊牙關,湊到陸道蓮跟前,兄弟二人相似的臉在眾人注視下,如同兩塊品質不同的美玉,相交輝映。

可惜的是此刻晏子淵的臉色極差,他冷眼瞥著陸道蓮身後,一看就上過戰場的騎兵們,低聲道:“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若是你想問,他為什麼不肯立太子,又為什麼不肯讓他回京——”

陸道蓮抬手,搭上晏子淵的肩膀,將他緩緩抵開,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嘲弄之意,更盛氣淩人地回應:“那當然是,我從中作梗。”

沒興趣再應付晏子淵,陸道蓮猛地將他往旁邊一掀,在他不查一時趔趄著朝後倒去時。

陸道蓮目光所及,是人群中一身顯眼嫁衣的蘭姬,冷不丁被盯上,蘭姬頓時想到那天夜裡瀕臨死亡的恐懼,她麵無血色地掉轉頭,渾身都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忽而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密茲岸察覺到不對,警覺地用胡語問:“密蘭兒你怎麼了。”

蘭姬抬頭,看清密茲岸的臉,才意識到她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個任人可欺的庶女了。

不過掃了眼寶嫣的庶姐,陸道蓮便收回了視線,他對晏家老君侯和賢寧道:“孤來此,隻為接一個人走,夜寒天凍,就不久留了。”

賢寧:“誰?”

她急切地想要將陸道蓮挽留,“等等,不眴,你留下,你與阿淵是親兄弟,我是你姑姑,有什麼事不能入府再商議……”

然而陸道蓮恍若未聞,他背過身,“金麟蘇氏女,她是孤看中的太子妃,晏子淵如今已娶新人進門,那就讓他與蘇寶嫣和離。”

“如此婦人,孤絕不會叫她屈居人下,做什麼平妻。”

陸道蓮朝著寶嫣方向走。

黑眸帶著清透的寒意,再睇向那個小婦人的時候,眼底的冰霜都成了熄滅不掉的餘火,“走了。”

寶嫣從不曾想,能這麼順利離開晏家,她被一隻火熱的掌心,溫柔而不失力道地推著背,送到一匹馬前。

沒有軟凳,一個騎兵便跪在那讓寶嫣踩著肩,在陸道蓮的攙扶下坐上馬背。

這是他的戰馬,本該認生,卻因為嗅到了寶嫣身上披風的熟悉氣息,沒有阻止她的靠近。

然而,眼見陸道真的要把寶嫣帶走,阻止不了陸道蓮,心急如焚的晏子淵便喊住了寶嫣。

他緊盯著她,威脅道:“你忘了你的蘇家了?你是我晏子淵的妻子,如今卻隨便跟一個丈夫以外的人走,你們蘇家,便是這麼教女的?”

眼下忌憚陸道蓮帶來的人馬,又不知他力量深淺,晏子淵隻有將矛頭對準寶嫣,提醒她也該為自己母家的名聲著想。

她難道忘了蘇家能重返上京,依靠的是誰在上京打點?

“你若現在下馬,回到我身邊,我便與你既往不咎,夫人,你可要好生考量。”

鬨成這樣,局麵難以收場。

即使陸道蓮不來,寶嫣今日也下定了決定,要與晏子淵和離,再不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