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上京行,太子妃。(1 / 2)

厭春花 六棋 13410 字 4個月前

大軍護衛陸道蓮北上入京消息, 如同風沙吹向漢室的權利中心,激起千層駭浪。

京中有輩分有資曆的蘇家人齊聚一堂,蘇賦安在屋外環視一周, 命親隨在周圍做好警戒, 保證萬無一失, 這才關上門走進內裡。

裡頭的人等候已久, 蘇家家主蘇巍山年事已高,卻精神矍鑠的坐在上方, 他左右側都是族中年長長輩, 再往下便是蘇賦安的生父蘇石清。

麵對眾人目光, 蘇賦安從袖中掏出早已提前多日收到的來信, 上前雙手遞給蘇巍山閱覽,之後再由他遞給旁邊的族中兄弟, 一個一個傳下去。

閱完信的眾人神色各不相同,各有思慮想法,卻沒一人率先開口, 直到蘇巍山親自發話, “賦安,信上一事, 你也看過,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是,阿翁。”

不懼目光, 蘇賦安拿回信件後,疊好重新收回袖子裡,道:“此信是鳳璘從北地傳來,他雖年少,貪玩了些, 大事上卻從不含糊,讀書上也小有天賦,諸位都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應當知曉,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清河的確出了一位太子,軍營將領隻認兵符不認人,能號令三軍,就足以證明他身份不假。且在收到信後,我已經派人在京中打聽過,通過宗室、大臣還有昭玄寺,都得以承認,在聖人昏迷前,的確有一位叫‘不眴’的高僧常年在其身旁侍奉,不僅被親封為國師,還十分得寵。”

二十一年前,蘇巍山任丞相,掌百官,輔佐天子。

其三位弟弟,一個在丞相府,任司直一職,以輔佐檢舉丞相為己任,後陸續被貶征事、相史。

一個任禦使大夫,一個任太常卿,皆是身在高位。

宮中大事,有一點風吹草動,必然瞞不過他們。

貴霜國僧人入漢,宣揚佛法,佛教聖女被國君召見,幸得寵愛,誕下二子。

本以為漢室會迎來兩位新的皇子,然而不到月餘,宮中便傳出消息,兩位皇子因母體難產,身子病弱,未能存活而被秘密處理掉了。

當年年紀最輕的蘇氏子弟,蘇呈文太常卿,負責宗廟禮儀之類的要務,還曾命下屬太常丞準備過皇子喪禮。

而作為宰相,蘇巍山更是一清二楚,這兩位皇子根本沒死,去了何處。

接著同年,蘇家出事,政敵攻訐,引發聖上對蘇巍山不滿,有朝一日在殿內對他破口大罵,說他為丞相,不僅有獨攬大權的心思,還查出他帶領蘇氏族人同流合汙,以權謀私,於是決定免去他丞相一職。

受蘇巍山牽連,在朝為官的蘇氏子弟皆被罰下獄。

而當時朝中上下,被侮辱和斥責的臣子,常以死明誌,向世人展示他的清白。

自儘的風氣跟風骨一樣烈。

蘇巍山作為丞相更被百官視為榜樣,不被明主理解和誤會時,也想過求死。

哪怕他不自儘,也會有為了讓他留清白在人間的言論,逼迫他死。

而為了保住他的性命,蘇家三子獄中通信,做下約定,在牆上留下血書,然後以代兄明誌的方式自儘而亡。

事發後,蘇巍山被從大獄放出,倍感沉痛的他未等來聖人的諒解,便上書一封,帶上兄弟們的屍骨,自請回了南地。

二十一年後。

也就是如今,因為蘇巍山早已知曉晏子淵的身份是當年假死的皇子,才選擇和晏家聯姻。

但世事難料,他本意是想將籌碼放在能有資格繼承漢室大統的晏子淵身上。

結果今日告訴他,贏得儲君之位的竟然是另一人。

是晏子淵的雙生兄弟,被送往昭玄寺親自由貴霜國僧人普詩彌養大的皇子。

這不禁叫蘇巍山感到天意弄人。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親孫女,居然還與這位橫空出世的太子有了瓜葛,這不得不使得蘇家當即調整在京中的策略。

即使不做什麼,他們也會被打成太子黨羽。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身先士卒,替這位太子掃清在上京的障礙,助他登上高位。

他蘇家女郎,日後也能母儀天下。

宮中。

當年對佛教聖女“照顧有加”的王氏已從美人成皇後,膝下育有一女,被封為公主,此後再無所出。

其他夫人則生有四子六女,有兩位幼時就被封王,另外兩位則還是皇子身份。

本來在前年該統一受封,決定冊立誰為太子的,結果因為事發突然,聖人身體不適陷入昏迷,立太子一事便擱置了下來。

而時間拖得越長,不管後宮還是朝堂都漸漸失去耐心,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什麼時候就有了期望新君代為暫理國事的言論。

轉眼深秋一過,各黨勢力經過長時間鬥爭,該出個結果。日前,以梁美人所出的皇子隱隱有勝出之意。

皇後無子,梁美人為拉攏,傾儘母族全力討好她,眼下冊立太子的名單已經呈到她的案前了。

最顯眼的就是梁美人的兒子的名字。

沒想到在局勢逐漸明朗之時,竟然又冒出個聖人早已暗封的太子。

知道陸道蓮身世的王皇後在收到暗信時,當著母族父兄,和丞相的麵直接將桌案掀翻在地,之後不掩怒氣地巡視過去,責備道:“事情鬨到今日這個地步,諸位皆有著不可開脫的責任。”

“若不是你們大意,何曾會叫這個孽種逃出上京。諸位自稱老謀深算之輩,運籌帷幄,朝中重臣,怎麼連他在眼皮底下拿到密旨都不知道?”

是要一個傀儡帝王,還是要一個心機深沉有主張的人做太子,選擇一目了然。

自然是梁美人的兒子,對王皇後來說更容易掌控。

這對母子受她照拂良多,梁美人數次提出願意將兒子交給王皇後養育,認她為母,都被王皇後拒絕了。

她要的是實質性的掌控,換個稱呼,念聲“母後”就想讓她當成親兒子,簡直癡心妄想。

而陸道蓮,此人在上京當國師時就讓王皇後感到危險。

如今他率領大軍進京,很難說他不會為了生母一事,找她報仇。

兩者相比較,還是梁美人的兒子更好。

“眼下那個孽種不日將抵達京中,諸位可有想好,迎還是不迎?該如何阻撓他成為太子。”

感受到王皇後的怒氣,齊聚在此處議事的臣子暗地對視一眼,熟料有人道:“皇後息怒,此事在臣看來,不失為一樁好事。”

“聖人昏迷不醒,冒然冊立太子,本就承擔著極大風險,若是聖人醒後追究起來,我等都逃不過以下犯上之罪。”

“既然眼下已經有了一位太子,他又有大軍在身後,若不想血流成河,乾脆以大化小,將他迎進京中——”

王皇後聽得麵露愕然,瞪著說話中的丞相鐘離衝,“你瘋了?他豈是什麼善人,你這不是引狼入室。”

“也許是轉機呢?”

當年,捏造事實,汙蔑蘇氏子弟同流合汙的鐘離衝,一派鶴發童顏的模樣,輕撫下巴處的長須,眼露精光道:“當年事,早已過去,總要化乾戈為玉帛。”

“此次皇後不如主動示好……”

“據聞,他出家還俗,已過加冠之年,身邊還無半個姬妾。”

“皇後可等他入京後,替太子征選太子妃,充盈妻室,也好方便今後為皇後掌控。”

王皇後終於反應過來,細想之後覺得也並不是不可行,“那太子妃人選……”

一旁王氏父子露出秘而不宣的微笑:“那自然是從我們王氏族裡挑了。”

……

距離上京越近,眼前途徑的州府越顯富饒。

此前為了趕路,都是策馬行軍,而寶嫣則被安置在馬車中,起初還受了不少顛簸。

後來為了讓她舒服些,馬車裡便鋪了許多柔軟的氈毯,還覆上了好幾層順滑的絹絲在上麵。

到了比較難行的路,陸道蓮下令兵分兩路,一路先行,一路改為走水道。

船舶在離上京最近的鴻燕府碼頭停靠。

下了船,隻需再騎行兩三日就能抵達城關,對陸道蓮來說那是個相當熟悉的地方。

對寶嫣來說,她是糊裡糊塗,被陸道蓮強行帶往上京的。也怪她猶豫不決,才給了他可乘之機。

將寶嫣橫抱上岸,陸道蓮按照原來計劃的那般衝人吩咐:“就在此地休整一日,明日再趕路回京。”

彼時天色尚處於日落之際。

碼頭上皆被官兵圍了起來,不讓庶民百姓靠近,有的隻能隔著遠處飽含敬畏地張望他們。

鴻燕府的府官大人早已接到消息,帶著許多下官前來迎接太子,為其接風洗塵。

隻是在看到對方懷裡抱著的身影後,鴻燕府的府官大人微微一愣。

消息上,未曾說過太子此行還攜帶有家眷。

那婦人的身子,極為柔軟乖順地靠在太子胸膛上,一雙皓腕白得似春雪,勾著清俊神威的人的脖子,戴著綴了珍珠的帷帽,看不到臉。

更不知什麼樣的婦人,迷住了這位出過家的“大聖人”。

而在陸道蓮富有威懾的視線掃過來時,府官心弦一緊,仿佛整個人都繃了起來,即刻上前,帶人跪拜:“下臣鴻燕府郡守,梁仲學,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太子殿下——”

隨同而來的臣子小吏高聲附和。

河麵上,驚起一雙飛鷗,如蜻蜓點水,展翅朝遠處飛去。

周圍平民百姓聽聞聲音,有樣學樣,跪地匍匐以示恭敬,場麵一時看來風光無兩,無疑這麼做,相當於京中勢力給足了陸道蓮麵子。

寶嫣在他懷中,對權勢的感觸是最深的,那種被萬人敬仰的感覺,令她身形微僵,背後一片麻意,不敢動彈。

仿佛隨著陸道蓮,她也變得更加尊貴起來。

一舉一動,都將成為下麵的關注所在。

察覺到寶嫣的不適應,陸道蓮神色冷淡,麵無表情地朝下注視滿地的人,最後道:“都起來吧,給孤準備的歇腳的府邸在哪。”

梁府官半抬起頭,遲疑道:“原本安排了一座風景尚好的府邸,結果裡頭死了人,不大吉利,於是重新安排,還請太子殿下移駕到下官府上落腳……”